运喜眨巴了一下自己那双小眼睛,十分诡秘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老爷子蹙了一下眉头,忙问:“你是说——食堂?”
运喜肯定地说:“对。看来,硬撑已经不是办法了。明着散伙吧,上边不给兀个精神,你我到时也吃罪不起喀。我想,咱们不如……先给各户偷偷安个锅灶!”
佑普爷倒吸了一口凉气,思谋了片刻才说:“啊呀喜娃,这,这,你不怕去坐牢哇?”
运喜这时才不慌不忙地坏笑了一阵说:“爷,你这老汉关键时刻还真不糊涂嘛。唉,让去坐牢又不是让去坐花轿,这弄不好就是惹火烧身的事喀。可咱首先得想个周全的办法把人命保住吧?我是这么想的,咱们村的沟地这么多年撂荒不少,你说,能不能变着法让社员自己开垦点?”
还没等老爷子开口,他紧接着便把自己那点小想法在老爷子面前满盘满碗地端了出来:“当然,真的要这么直戳戳划地,也不是个周全办法。咱可不可以先以维护集体利益的名义,把社员现在的自留地统一收归大田,然后让各队给各户把自留地划到沟坡,一收一放!”
佑普爷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嗯。有爷这把老骨头给你撑着,你说咋个闹法?”
运喜估摸这事只要老爷子认可便十成有了八九,立时放下拐子,拜倒在地给老爷子叩了一个响头。
他那腿脚本来不咋灵便,跪下去时倒是挺利索,趴在地上后自己却一时站不起身来,嘴里依然给老爷子不住地安顿着说:“爷,你先把喜娃这礼程收下。过后就是杀头坐牢,我也绝对不会牵连你们。主意是我出的,事情万一闹失塌。了,总得有个人去承头喀!”
佑普爷一看运喜趴在地上老半天不起身,他立马怒喝道:“起来!一个党员的膝盖咋这么软?新社会还兴这老礼数闹啥?”
运喜被老爷子扶了起来,依然忍不住哽咽地说:“爷,心香还年轻,几个娃娃还都小……假如将来闹出啥闪失,还托您老在村院中多多关照他们一下。将来我如果报答不了的话,只好让儿子们替我给您老抬棺送葬……”
老爷子却不领情地回了他一句:“我还不想死呢!”
运喜嘴里却依然咕哝着:“我这回也真他妈想通了,啥叫党员?紧要关头不站出来替社员谋生路、整天跟着那帮人一起睁着俩眼说瞎话,那还叫党员吗?我就不相信,人民公社就是让社员整天去喝糜面糊汤、煮榆树皮?”
佑普爷脸上终于有了点舒展,说:“行啊。真没看出来,你们高家人老几辈还能出一个硬崽娃。不过,各家各户的煮饭锅都上缴了钢铁任务,咋让社员重新开伙嘛!再说,眼下粮食就是个关口,总不能把仓库那点种子给社员借出来糊口吧?”
运喜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胸有成竹地说:“爷,这号事情依我看就不用咱们熬煎了。前几天吧,有人给我反映过保管员谢善广在食堂烧萝卜吃的事情,不管大小总是个事吧?外村有些干部在集体食堂搞特殊化开小灶,已经被公社抓了典型,咱们也不能冰锅冷灶的啥问题也没有吧?我看咱就从这事人手,先开个批判大会羞臊一两个贪嘴的货色!”
佑普爷更加奇怪地问:“羞臊人能抵一村人肚子饥饿?”
这个时候,运喜那蔫坏的脾性立即便显现出来了,他故意卖着关子说:“看看,你这文盲老汉一点都不懂得活用毛泽东思想嘛。他老人家经常教导我们说,要相信群众,要放手发动群众。你咋把这个闹革命的‘老基本’都忘了?据我分析,村上眼下还没有绝粮。就在前几天,我还听说过这么一件事情——学校高先生发现有些学生上课偷吃炒豆子,他开始收过几把,也没批评娃娃。后来,他把收来的豆子自个吃了。那些胆子大一点的一看没惹出事,就经常给老师抽屉里偷偷放一些炒豌豆、蓖麻子、棉花籽,反正样儿倒不,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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