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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就在那里,被切成圆形——
流星马戏团阔别十五年重临栗须市盛大公演,而少年翔二的哥哥就在此时突然坠楼身亡。父母对外宣称哥哥的死是饮酒后情绪不稳、失足跌落的意外,但随着身边人接二连三地被害,翔二发现,事态非同寻常——
他依稀记起那年的黄昏:巨大的太阳即将落山时,昏暗的夕阳突然化作一道白色闪光……伴随着马戏团欢快的音乐声,那片深深刻在心间的黄昏风景,穿越十五年漫长的时光而来。
1
迎接他的故乡街景,俨然一派陌生的异国景象。
他完全没有“回家”的感觉,只是感到不真实,就像在满眼单调灰色的海洋上漂流,最终碰巧到达的某个地方一样,茫然而不真实。
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记得过去在这个车站的站台下车时,也有过几次同样的感觉。但是,他还从来没用“异国”这个词形容过自己的故乡。
津久见翔二拨开人群朝检票口挤去。他站在最近刚刚重建完毕的车站大厅,单手撑在崭新的大理石柱子上,忍着突然间翻涌的轻微恶心感—大概是因为睡眠不足再加上从昨晚起就没吃过东西吧。
翔二用手撑着柱子,用力紧闭双眼。
肩膀沉重得如麻痹了一般,胸口痛得像被碾过,脸颊和脖颈接触到的空气有些发黏。周围的声音仿佛电波紊乱的广播般嘈杂。
通知上行列车到站的播报声听起来简直就像陌生的异国语言。
太差劲了!
他想着。
我真是太差劲了—从昨晚起,他一直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
太差劲了!
“喂,喂,是翔二吗?是你吧—啊,真是的,这段时间你跑哪里去了?”
母亲贵志惠因生气而僵硬的声音,一直回荡在耳畔。
“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通电话吗?电话留言你听了吧……明天马上回来一趟。听到了吗?听明白了吧!”
“太差劲了。”
翔二低声发泄着,睁开双眼。来到世上已有十九年零一个月,活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绝望透顶的感觉。不知道该怎样去思考,怎样才能得到解脱……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车站。
车站前方,几栋崭新的大楼一字排开,高傲地俯视着古老的商店。近几年,在以“再开发”为名的城市发展进程中,诸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它们拼命地昭示着自己的“新面貌”。但在极
不符合十月初这个季节的阴天笼罩之下,眼中的这一切,就像废墟中即将崩塌的建筑物一般,看起来恶心肮脏。
时间刚过正午,天色却异常昏暗,他不由得联想起高中宿舍那低低的天花板。漆黑的路面湿乎乎的,看来雨也是刚停不久。
随身行李只有一个手提布袋,里面没装什么大物件却异常沉重,让他觉得手臂都要脱落了。他穿过公交车站,朝出租车车站走去。
“麻烦去阿瓦多町。”
五十岁左右的出租车司机将头上的茶色贝雷帽戴好,默默地发动汽车。
“客人,您是关西人吧?”司机突然询问。
此时,车子行驶在从站前向北延伸的大道上,正停在不知是遇到的第几个红灯前。翔二瞥了眼司机映在后视镜中的面孔,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初中和高中的六年时间,他都没在自己位于关东平原尽头的故乡上学,而是在京都的私立学校上学。或许在不知不觉间,自己说话的腔调中已经掺杂了那里的口音。
“关西的什么地方?”
对于司机的追问,翔二轻轻地回了一句“京都”,他可没有精力向别人详细说明。
“京都啊——是在这边有熟人吗?”
“嗯,算是吧。”
绿灯亮了,车子启动后,司机就缄口不言了。
他筋疲力尽地靠在车门上,望向窗外。映入眼帘的依然是“异国”景色,本应司空见惯的熟悉街景,丝毫勾不起他的怀旧之情,而是像在用冰冷而又疏远的口吻告诉他: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但这座城市—栗须市,的确是养育了翔二的“故乡”。
一九七二年八月二十九日,他出生在位于栗须市最西边的博心会医院妇产科病房。至于是哪间产房,向母亲打听一下,她一定会准确告诉他的。
车子开了一会儿,又因红灯停下。司机透过镜子看着他,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年轻人总是烦恼不断啊,烦恼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俗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
“……”
“就在最近,我家附近的公寓有人跳楼自杀了,是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听说他跳下来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卡车经过……太惨了。真想不通,怎么会寻死呢?活着多好啊。”
“自杀?”翔二不禁问道,“真的是自杀吗?”
“哎呀,您也知道那件事啊?”
“啊……嗯,偶然在报纸上看到的。”
“听说是自杀,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
绿灯亮了。司机再次闭上了嘴。
翔二轻轻叹了口气,黯然地将视线移回车窗外。外面阴暗的景色隐隐约约映在车窗上,突然,一张和自己不是很相似的面孔出现在车窗上,与窗外的景色重叠在一起。翔二猛然间又有一阵
想吐的感觉,他低声呻吟起来,左手按着胃部,右手捂住嘴巴。
“您怎么了?”
司机疑惑地皱起眉头。
翔二只能微微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在这里告诉司机,自己就是那个“脑子不太正常的人”的亲弟弟。
2
阿瓦多町位于城市东侧,距离车站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这里就是所谓的“高级住宅区”,被高墙围着的大房子鳞次栉比,而翔二的家在这其中又属于最“上等”的豪宅。
翔二刻意让出租车停在离自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为他的姓氏。
几个背书包的孩子走在前方不远处,大概是小学四五年级的学生吧,其中有一个男孩子比中等个头的翔二还要高。
翔二跟在孩子们后面走着,突然想起:“今天不是星期五吗?现在才十二点半,这么早就放学了,大概是因为有什么活动吧……”
十月四日,星期五。
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日历。自从今年春天考上理想的大学,开始一个人在东京生活之后,他的“星期”的概念就越来越淡薄了。
由此可见,他真的不太可能成为让父母满意的“踏实”的好学生。
刚站到门前,就听见一阵撒娇似的狗的响鼻声。那是翔二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养的大白熊犬,是一只公狗。不过这只体形巨大的狗却叫“帕皮”。当他看到那团白色的毛球欢快地摇着尾巴,从庭院里跑过来的时候,顿时有一种被拯救的感觉。但在一瞬间之后,他又开始在心中指责自己“太差劲了”。
“……你哥哥意外身亡了。”
电话录音里母亲的声音似乎还回荡在耳畔,声音异常冰冷、僵硬。九月三十日早晨的录音内容,翔二却在昨晚才第一次听到。
“明天守灵,后天举行葬礼。听到留言后立刻回电话!”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时间段录了好几次。因为中途录音带用完不愿让司机看到门牌上写着和“最近跳楼自杀的年轻人”一样了,所以最终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打了多少通电话。
十月四日,守灵和葬礼早就结束了,母亲会生气也是理所应当的,想必其中也包含着担心的成分。长子意外死亡,理应立即赶回家的另一个儿子却不知道跑到哪里闲逛去了,打了无数次电
话都没人接……
听说在九月二十九日深夜—确切来说应该是三十日凌晨,哥哥伸一从独自居住的公寓阳台坠落而亡。昨晚的电话中母亲也说那是一场“意外”。
(是自杀吗?)
他想起刚才出租车司机所说的话。
(因为精神失常发作,所以才……)
(……真的吗?)
“滴—答……”脑海中响起水珠滴落的声音,惊得他浑身发抖,反射性地抬起右手摸摸脖子左侧。每当感到强烈的紧张、不安和恐惧时,他都会习惯性地做出这个动作。
缓缓地摩挲脖颈之后,他把手伸向门铃的按钮,接起对讲机的是家中的用人饭冢节子,而不是母亲。饭冢节子从翔二小时候起就在津久见家工作,一直住在家中,现在已经年过半百。
对方听出是翔二的声音后,短促地惊叫了一声,说了句“我马上开门”后挂断了对讲机。他推开大门,从前院向玄关走去。
跑到他身边的帕皮,大概是看到了他阴郁的表情,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扑过来。
他看了看车库,里面一辆车也没有。父亲的奔驰和母亲的雪铁龙都不在车库里,这表示现在家中只有节子一个人,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现在不想跟父母打照面,不然一定会被他们
逼问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母。
身着一袭黑衣的饭冢节子打开了玄关门,黑衣穿在她略微发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拘谨。节子看着他,大声喊道:
“少爷!”
翔二绝不讨厌这位从儿时起就细心照顾自己的用人,而且就亲近程度而言,说不定自己对节子的感情比对母亲还要深。但只有今天,她那情感过于充沛的尖细嗓音,让他感到些许生疏。
“您之前去哪里了?老爷和夫人都很担心呢。”
“母亲出去了吗?”翔二生硬地问道。
节子眨着布满细纹的双眼,用力点点头:“去相里了。相里的熟人今天早晨来吊唁,夫人去送那位客人了。”
相里是位于栗须市东边的邻镇,母亲出身于当地名门,所以那边有许多亲戚和熟人。
“母亲特地开车去送的?”
“是的。夫人一向喜欢开车,虽然最近相当疲惫……”
“也就是说,母亲开车散心去了。”
“太太最近太辛苦了。”说完,节子垂下了双眼。
“傍晚时分应该就能回来了,夫人嘱咐说让翔二少爷在家里等着。”
“……是吗?”
把行李放在玄关,翔二在节子的陪同下朝着一楼深处的日式房间走去。
翔二跪坐在佛龛前,面前是装在黑边相框中的伸一遗像。随意分开的长发;过于消瘦且骨骼突出的轮廓;神经质的三白眼、大嘴、厚嘴唇。不管哪个部位都和长着一张圆形娃娃脸的翔二完
全相反,相似之处只有遗传自母亲的白皙肤色。
遗像是哥哥的一张正面照。照片中哥哥眼睛微微向上望着,只有眉眼处略带笑意。那是翔二再熟悉不过的表情,隐约藏着些许卑怯阴郁,宛如想要拼命隐藏内心胆怯的孩子一般。哥哥总是
露出这种生硬的微笑……
“太好了!翔二你真了不起!”
今年春天,翔二顺利被T 大医学部录取时,哥哥也以同样的微笑祝福弟弟。
“加油啊!不要辜负母亲他们的期望。你要努力,别像我这个没出息的哥哥似的,明白吗?”
“节子阿姨。”给哥哥上香之后,翔二回头看着跪坐在斜后方的节子,“听说哥哥是自杀的?”
听到翔二的问话,节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但她很快便摇了摇头:“听说是意外。”
“是从七楼坠落的吧?”
“是的,不过……”
“怎么会从阳台上掉下去?”
“听说是因为喝醉了。”
“母亲他们是这么说的吗?”
“……是。”
翔二知道,哥哥虽然爱喝酒,但酒量却不怎么样。翔二曾亲眼看见过因为喝了几瓶啤酒就醉得不省人事的哥哥,可是……
(可是……)
自己接下来想说什么?应该怎样思考心绪才能不这么乱呢?
翔二反问自己,接着微微抬眼向天花板望去。
这是一间阴暗的房间,是外观奢华的津久见宅邸内唯一一间铺有榻榻米的房间。从很久之前开始,翔二就不怎么喜欢这间平时基本没人使用的日式房间。这里总是关着灯,被黑暗笼罩,黑
乎乎的巨大佛龛就安放在黑暗深处。翔二还记得,小时候他总觉得那里栖息着凶恶的怪物,尽管大人一再跟他强调那里供奉着祖父母的灵牌,但他还是怕得不得了。
“哥哥的住处呢?现在怎么样了?”
翔二一边抬手抚摩着脖子左侧,一边向节子询问。
(又做出习惯性动作了……)
节子垂眼望着榻榻米:“说是让我抽时间过去整理一下。”
“让节子阿姨去整理吗?”
“是的。或者可以雇人去整理。”
“雇人?”翔二吃惊地问道,“为什么?母亲他们为什么不自己去整理?”
“说是不太方便。”
“不方便……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
“这……”
听了这番话,翔二萌生出对父母的不信任感。他把目光从不知所措的节子身上移开,回过头看着哥哥的遗像。
“因为我太不争气了。”
仿佛能听到生硬微笑着的哥哥在喃喃低语。
“没有我这个累赘,母亲他们一定觉得轻松多了。你很清楚吧。”
“哥哥……”
翔二低声呢喃着,站起身来。
他对着默默注视自己的节子说:“能把钥匙给我吗?哥哥住处的钥匙,你应该知道放在哪里吧?”
“……是。”
“把它给我。”
“可是,少爷——”
“我只是去看看而已,马上就回来。”翔二说完,再次瞥了一眼哥哥的照片。
“还有,节子阿姨,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叫我‘少爷’了,哥哥他也不喜欢这种叫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