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秒
12月9日,又是一个周四,又是一场重头戏。如果说在那些年的德州三强之中,小牛队代表着犀利的矛,那么马刺队就是坚硬的盾,他们的防守长年排名联盟前列。在范甘迪治下,当火箭队也恪行防守至上准则的那段时间,这两支球队的每次相逢,比赛都仿佛是在泥潭中进行的一般,双方都竭尽所能地限制着对手的火力,最终创下了NBA历史上的一个纪录:火箭与马刺之间的交手,曾经连续23次双方得分都不过百。
这一次双方相遇,前47分钟的比赛都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黯哑的声响,沉闷的场面,缓慢的节奏,难看的比分。而且也和大部分时候都一样,在比赛占据优势的是马刺队,终场前1分01秒,蒂姆·邓肯的罚球将比分改写为74比64——一支整场比赛只能得64分的球队,怎么可能在1分钟内逆转乾坤呢?看上去,马刺应该胜券在握了。丰田中心的主场球迷们已经开始纷纷退场,既然已经料定自己的主队会在这一晚吞下失利的苦果,又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人群不断地钻出观众通道,那背后,比赛仍在继续。
麦迪突破上篮不中,姚明跟上将球砸进了篮筐,要想填上10分的巨大差距,这样的进攻不过是隔靴搔痒,并不可能给比赛带来实质改变。嗯?等一下,马刺队在破解火箭队全场领防时出现差池,火箭队的白人大前锋斯科特·帕吉特迅速跟上盗走皮球,又是一记扣篮,火箭在5秒内追回了4分,谨慎起见,马刺队主帅格雷格·波波维奇叫出了暂停。
火箭队开始采用犯规战术了,这是绝大部分NBA球队在落后时都会采取的常规手段,马刺队稳稳应对,身披23号球衣的摇摆人德文·布朗2罚全中,这就是冠军级球队的老辣,可接下去,巢湖马刺队想象的剧情就要发生了,这样的比赛重打1000次,可能都不会有相似的事发生。可只需要这一次,就足够成为被史册记载的传奇。
麦迪从后场开始就自己接球推进,马刺队的防守专家布鲁斯·鲍文就像一块贴在他身上的膏药一般难缠,好在姚明突然提上到三分线附近掩护,借助这堵肉墙的力量,麦迪暂时甩脱了鲍文,原本盯防姚明的马里克·罗斯立刻准备补上,然而这位矮个子大前锋本还没有麦迪身高臂长,只能目送火箭队1号球员好整以暇地调整节奏,以半转身姿势投进一记三分球。71比76,时间差只剩5分,可比赛的时间也在一点一点流逝。
又是德文·布朗罚进两球,马刺队试图用这样的稳定来压垮火箭队,他们没有惊惶,他们依旧自信,但麦迪又来了。他故技重施,还是利用姚明的掩护,在马刺队换防的瞬间找到出手机会,这次补防过来的人是更高大的邓肯,为了限制麦迪,他也防得更有侵略性,可迎着已经扑上来的邓肯,麦迪一边撞了上去,一边用变形了的姿势将球抛出,裁判的哨声响了。邓肯举着手走向一边,他后悔了,要送给麦迪3次罚球的机会,他本不该犯这样的防守错误,仅仅半秒钟之后,邓肯的悔意被再一次放大。这次歪歪扭扭的投篮居然……进了?此时此刻,即便邓肯依旧面无表情,却也已透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还留在球场内的球迷们,在憋闷了一整晚之后,终于一抒胸中郁结,爆发出了疯狂的呐喊。75比78,火箭落后的分差,终于被缩小到一个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那些正打算离去的球迷纷纷停下脚步,过道里因此被塞得满满登登,那些已经退到场外的观众则拍着脑门互相问道:怎么了?里面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他们错过的,是一场在NBA可能永远都无法被复制的演出。
第三次,火箭队不再第一时间就犯规,他们试图逼迫马刺犯错,皮球在惊险之中转交过三个人,最终在邓肯手中,火箭队选择了犯规,他们试图靠邓肯当赛季不足70%的罚球命中率拼取机会,可却不慎失算了,还是2罚2中,马刺真是一支可怕的球队。幸亏,火箭拥有麦迪。
火箭队叫出暂停布置进攻,球从前场界外发出,麦迪自然是被重点看防的人选,鲍文和托尼·帕克的联手阻拦,几乎已经切断了队友对麦迪的供给,可就在火箭队发球即将5秒违例的最后时刻,麦迪撤回到中场附近,利用身高优势从空中接到了皮球。这一次,姚明没有再前来掩护,所有火箭球员都负责拉开空间,给麦迪留下一对一单挑鲍文的机会,麦迪加速,急停,鲍文不愧是成名已久的防守尖兵,无论麦迪是动是静,都没有半点被甩脱的迹象。可麦迪还是出手了,依仗着自己天赋的身高、腰腹力量和神奇手感,他把自己折成一把人体弹弓,硬生生在鲍文头顶将皮球弹射进了篮筐!78比80,马刺队还没有落后,可是他们神情的沮丧,仿佛已经输掉了这场比赛。
波波维奇叫出了马刺队的最后一次暂停,他要让自己的球队努力镇定下来,比赛只剩11.2秒,马刺只需要稳稳再罚中2球,就可以让火箭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化作无用功。最后的战术布置完毕,波波维奇挑选了刚才罚球稳健的布朗去接球,可意外偏偏就这样发生了。你可以理解布朗的行为,他试图用运球避开防守、消耗时间,可在麦迪一波接一波的攻势催逼下,他的技术动作、他的心理状况都出现了走形的状况,布朗滑倒在地,皮球滚离了他的控制范围,一把抄起皮球开始疾奔的人,当然就是麦迪。
若是搁在平日,麦迪接球时比赛还剩8秒,他大可以加速通过全场,用一次杀入内线的上篮稳稳拿走2分,从而把比赛送入加时,可在这一晚,在天注定要叫它属于麦迪的这一晚,麦迪又怎么会选择打平的结局?他要赢!他要用最后一击亲手击败这个可怕的敌人!他运球掩杀至三分线外左侧45度,然后高高跃起在空中,在所有防守球员根本无法干扰的高度上,麦迪射出了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我想为自己把握住机会。在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扔出的任何东西都能命中目标,篮筐在我眼里就如同大海一般宽广。”麦迪如是解释着他的抉择,你问他万一球不进要怎么办?麦迪说,他从未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81比80,火箭队在被马刺摁了一整晚后终于反超,因为已经用掉最后一次暂停,剩余不到2秒的时间,马刺也无法再布置攻势,时间匆匆走完后,姚明、帕吉特和鲍勃·苏拉们一拥而上,将麦迪压在了庆贺的人堆里。看着高兴的队友么,麦迪也难得地露出真性情一面:“对我来说,感觉最美妙的时刻,就是最后队友们纷纷冲上来拥抱我、跳向我的时候,那是一种伟大的感受。”
犯下致命错误的马刺后卫德文·布朗这才缓过神来,他是如此地自责,“在一支普通的球队里,你有可能经常会犯这样的错误,可在圣安东尼奥,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让这种状况出现,”布朗说,“这真是令人沮丧的夜晚。”
布朗不必如此自责,因为就连波波维奇都承认,这样奇迹的书写,更多依靠的是麦迪本人的神奇,“这实在是不可思议。说到底,就是有的球员手感太过火烫了。”波波维奇感慨道。
在防守端都尽心尽力,却也都无能为力的邓肯和鲍文纷纷摇头,邓肯说,“他们打出了伟大的50秒钟,确切地说,是特雷西打出了伟大的50秒钟,他们竟然找到了这么一种赢球的办法,从而把失利的苦果转赠给了我们。”鲍文的发言更加直接:“我从未见过有人做到过这种事,他一个接一个地命中投篮,他的表现是梦幻的。”
确切算来,麦迪是在35秒内投中这4记三分的,而且4次投篮出手几乎动作、手型和身体姿势都全然不同,可他们就是能分别命中,麦迪试图宽慰鲍文,“我发誓,我此前的人生中也从未做到过这种事。”麦迪在这一晚的35秒13分,被舆论公认为唯一可以和当年雷吉·米勒8.9秒得到8分相提并论的神奇演出,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奇观。
有意思的是,当雷吉·米勒1995年在麦迪逊花园8.9秒连得8分时,范甘迪教练是以被害者身份亲历的,9年多时间过去,他从助理教练升格为主教练,被害者如今也变成了受益者,但范甘迪依旧被这样玄之又玄的场面吓得不轻,“对此我只能说,有时候,只要你玩命,奇迹就会出现。”
行将告别这一夜时,麦迪和提前退场的球迷们开起了玩笑,“对不起了所有早退的球迷,你们都错过了一场如此精彩的比赛。”说话时的麦迪,笑容如此灿烂,心情如此美好,他确信自己的杀手本能已经找回,火箭队的好日子也应该要开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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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维佳(《体坛周报》篮球部副主任)
★火箭情结是一种极其神奇的甚至难以理解的存在,当姚明在这支球队打球时,大洋彼岸的中国有无数球迷支持这支球队、喜欢这支球队。可现在,当姚明已经退役五年之后,在我们的国度里依然有众多的人热爱它,每天追着他们的比赛看直播,这种景象只能用神奇来形容。究竟这种情结是从何而来的,殳海的这本《火箭传奇》会给我们答案。
——王猛(《体坛周报》资深篮球记者、著名篮球评论员)
★殳海在约我写这个推荐序时,正值2015-16赛季季后赛开打,在这个前有科比后有库里的赛季里,出版关于火箭的书是需要勇气和耐心的。毕竟这是近几个赛季以来,可能令火箭球迷较为失望的一个赛季。在低谷中重新审视这支在中国拥有强大群众基础,并给中国球迷留下无数美好回忆的球队别有一番滋味。喜欢火箭的朋友们,希望你们能通过这本书重新唤醒你们对这支球队的信心和当初的那种热爱。
——柯凡(腾讯NBA主播)
★中锋之城——摩西·马龙、大梦、姚明、德怀特·霍华德。逆天之城——1981年下克上干掉湖人冲进总决赛,1986年绝杀湖人冲进总决赛,1995年以西部常规赛第六夺冠,2015年完成大逆转杀进西部决赛。不死之城——1994、1995年夺冠历程中无数的4比3;2009年和2015年与洛杉矶双雄耗到4比3。
不死不休的德州蟑螂。
这就是休斯顿火箭。王者更迭,蟑螂不死。应该有一本书,讲述这座城市的篮球故事。
——张佳玮(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