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前一个秋天的早晨,狼群遭到猎人和猎狗的围捕,灰满正逃着,突然背后传来轰的一声巨响,它顿时觉得右前肢一阵发麻,似乎身体的重心有点失衡,奔跑起来别别扭扭。猎狗快踩着狼尾巴了,它逃命心切,顾不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钻进密匝匝的灌木丛。摆脱猎狗的纠缠后,它这才觉得右前肢疼得慌,低头一看,原来猎枪里射出来的滚烫的铅弹把它右前腿下那截两寸长的脚爪削掉了,山泥糊住了伤口,倒也没流多少血。身上少了点东西,它当然有点懊丧,却并没有消沉。三只脚的狼在狼群中并不罕见。刚受伤的几天里它走路还有点颠簸,等到伤口脱痂疼痛消退,也就慢慢习惯了,行走奔跑几乎和受伤前同样平稳利索。半年后,老狼酋波波老眼昏花掉进猎人的陷阱被竹签子扎死了,灰满凭着三只脚战胜了竞争对手肉陀,荣升为狼酋。
原来就只有三只脚爪,现在又断了一只,三减一等于二,又都断在身体右侧的两条腿上,灰满明白,它是真正残废了。
在狼群社会里,谁不幸残废了,没有疗养院,也没有残疾狼协会,只能是被生活无情地淘汰掉。记得去年冬天,古戛纳狼群在猛犸崖附近把一头正在冬眠的狗熊从一个山洞里引诱出来,十几匹饥饿的大公狼和愤怒的狗熊在洞外雪地里激烈周旋,大公狼甩甩躲过了熊掌的拍击,扭动狼腰刚要从狗熊的胯下溜走,不幸踩在一块薄冰上,吱溜,滑了一跤,急红了眼的狗熊趁机一屁股坐在甩甩身上。狗熊的屁股又大又沉像磨盘,坐在对手身上用屁股慢磨细碾是狗熊克敌制胜的独特手段。而狼是铜头铁腿麻杆腰,狗熊的屁股恰恰坐在甩甩的腰上,甩甩惨嚎一声,腰椎被坐断了。虽然狼群最后还是吃掉了那头蠢笨的狗熊,但甩甩的腰耷在地上,只能象蜗牛那样慢慢地爬动。狼群不可能为了甩甩而停止在森林里游荡觅食的。半个月后,狼群又经过那片雪地,甩甩早就变成一具骨骸,几只饥饿的秃鹰还在天空盘旋。
甩甩的结局还不算是最悲惨的。也是在一个风雪弥漫的冬天,被饥饿严重困扰的古戛纳狼群铤而走险去袭击日曲卡山脚下小村庄里的一个马厩,马肉没吃着,那匹名叫驼峰的母狼肚子被子弹洞穿,逃出危险地域后,驼峰的肠子拖出好几米长,趴在雪地上再也起不来了。饿绿了眼的狼群受到驼峰漫流在外的肠子那股甜美的血腥味的刺激,突然一拥而上,眨眼间就把驼峰撕成碎片。
灰满现在想的是,自己会怎么个死法,是甩甩第二?还是驼峰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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