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海芋一样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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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的白小墓肯定没有烧香,上了公车,他翻遍了口袋都没找到零钱,最后迎着司机悲悯的目光自信地往自动投币箱里扔了一张五十元,微微耸肩,一副“我自己收场好了”的表情。202路是一辆平时乘客很多的公车,上下双层,跑一天抵人家跑半个星期。白小墓噔地往车门口一站,像军旗杆一样笔直有力,接下去一站,没有人上车,白小墓仍是信心满满到爆棚;再一站,有乘客,只不过是三个蹒跚而来的老奶奶,然后齐唰唰地亮出小红本,白小墓伸在空中的右手划了个弧,摸摸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太惊险,差点丢光了脸;再后来,闹鬼似的没有了乘客,往后也没有,一直没有。司机大概觉得这样下去还拉不来四十九个乘客,索性不再停车,将202路开成了变形金刚,大踏步朝终点站奔去。五分钟以后,白小墓下车时脸色苍白,手头握着收来的一枚硬币到出汗,背后淌着的是司机悲悯的目光。他真想温柔地转过身,将手轻轻搭在司机叔叔的肩膀上,告诉他,嗨,我叫白小墓。只怕叔叔真就觉得是男鬼乘车了。风刮过,雨下过,阳光突然灿烂地出现在白小墓铁青的脸上,就当自己花五十块钱吆了一辆TAXI,双层的大TAXI。于是白小墓越想越划算,依次拨了电话给我、林可和聂亚亚。
我只花了五十块钱就包了一辆双层202在五一路上一路不停地狂奔。
上次不是只花了二十元就包了辆空调的BUS吗?。
靠,202路一路上愣是没乘客,这日子真他妈阴霾得六月飞雪,雪加霜。
白小墓,在这本书里顶多算个配角。长相卡通,但只要与他走在一起的女性,都会觉得自己走在城市的中央,整个欣欣向荣,挥斥方遒。他身边的一切就真的像他家给他取的名字白小墓一样,离奇得匪夷所思,譬如买瓶可以百分百中奖的橙汁而没有中奖;经常在投了大钞票后就把巴士变成了自己的TAXI;或者说他家给他取名叫白小,她奶奶却说五行缺土,名字再加一个含“土”的字的时候,他没有文化的爷爷自告奋勇翻开字典搜罗所有含“土”的字。爷爷指着“坏”,父母的头摇成了脑震荡,爷爷指着“坟”,父母都快哭了。老人家不高兴了,开始自个往气管里憋气,父母那个担心呀,直说除了这两个字你选什么都行。心存侥幸,有“土”的好字多着呢。于是爷爷指着字典说就这字了,这字好看。父母这一看,真是触 “墓” 惊心!白小墓健康成长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觉得选“墓”还不如选“坟”呢。
纵使公车有万般不好,但是坐同一辆公车,总会觉得有安全感,虽然305路巴士经常改道经常抛锚,然而在这辆七绕八拐的车上我却是常客。售票员是个粗人,看见我也会打招呼、发槟榔。发一次我推一次,弄得整个公车上都是我们两人的推拒声。大半年后,白小墓到一楼去买槟榔的时候,突然就转过头冲我喊,你这个败家子,把那些槟榔存起来现在都可以开个槟榔节了。白小墓真的很适合去政府机关。平时游手好闲,但在半年或一年后做一次非常准确的总结。
我们都尽量少让他开口说话,他说话的时候谁都恨不得把他的嘴巴缝起来埋到地下。
12路的车胎倒是爆过一次,我发了个信息给白小墓:等我,车胎爆了在桥上。
白小墓回了信息:桥没事吧?
他对桥那么有感情,我只想买把斧子从桥上劈几块砖头带回去让他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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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过气的女作家说她是以写作来区分自己和其他人的。十八岁的时候我为了这样一句话而喜欢她。但是十八岁的我依然理智,爱人不等于爱书。一句话爱上一个人,无非是看透了她的本质,被看透本质的女人活下去的意义确实也不大了。不知是我诅咒的灵验还是她本命年没有穿红色内裤的原因,她的书居然从开始的大卖一百万册突然就变成首印都不超过八千本。这仿佛是一个梦里才有的黑色童话故事。白小墓说,一个她倒下去,千万个新作家站起来。我立马想起了在梦里出现过千万个扎小辫的她站在农村瓜田的中央,天空中挂有一轮皎洁的月亮,周瑜在水渠中间不停地派人射箭到她的身上。她中了几十箭之后,愉快地把它们拔下来,冲着远处的我喊,看到没有,这就叫草船借箭!我摇摇头走向远方。小墓总结得好,周瑜派人用箭去射瓜田月下稻草做的女闰土。
我买了很多村上的书。白小墓总是对我说你看过没有看过没有看过没有嘛!我服了他,于是也就一直买,却一直没有时间看,东一本西一本,放在家里做摆设。
看透那个女作家的同时,我算计着把村上也看透算了。把之前买来的书一本没落地读完了,放下书,却对他还是不了解,我立刻就觉得挺不划算的。白小墓安慰我,现在的作家哪个不是在文章里忽男忽女、雌雄莫辨的,目的就是不想让读者弄清楚他们的底细,于是买书一直买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躺在大床上吹吊扇。青春无非是和好朋友光着膀子在盛夏的中午躺在床上吹吊扇。我的目标异常短小,没有一个认真像样的五年计划,白小墓也常说,操你大爷的,我们男生的计划不宜太长,最好是重质不重量。
我说,白小墓,你说话可否文雅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我操你大爷的”,OK?
我操你大爷的我怎么知道你们湖南人怎么说话的,我没你想得歪,我只是把它当作一个语气助词前置而已。
我只是觉得你是个男性,可否将大爷换成女性?
你歧视女性??
我无语。那还是回到最初我们讨论到的大学的计划问题。在大学,风头不能太劲,却还是要证明自己有实力。人在江湖飘,谁人不挨刀。这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究竟什么才是厚积而薄发的起点呢。
我推搡着身边的白小墓,一个天使飞过来,赶快许个什么愿。
白小墓翻了个身囔囔,让他小心行驶,千万不要被吊扇打到了头,那死得就难看了。
我认为没有天使的少年是没有童年的少年。白小墓绝对是心理残疾人士,而我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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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童年故事被文学教授点名表扬过,却不是因为我的文章好,教授说,这小子经历坎坷着呢。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什么事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然后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林可跑过来说,绝,跟我说说你的童年故事。那个亲热劲,我恨不得当场自毙、投胎做人,就地重演一遍给她看。
林可和聂亚亚是男女朋友。她的出现没有什么花花草草的特别场景,也没有什么大悲大喜的浪漫情节,开校团代会的时候她跑过来问我,你是杨绝吗?来,登记一下。
我除了惊叹几句“巫山云雨枉断肠”外似乎再也找不出别的什么来形容她了。我只是觉得女干部大多都是五大三粗的,偶尔例外的林可应该是某老师的女儿,所以才会做女干部。旁边的老师不高兴了,不满地白了这边一眼。我却匆忙记下了林可的名字。
我一向对大学当干部的女生没什么好感。我出生在1980年代,生下来我就开始意识到自己作为男性的劣势,幼儿园的女孩可以吃两根冰棍,小学的学习委员也一定是女孩,让自己哭自己笑的还是女孩,最后自己成家立业管账的还是女孩。有一回看到女权主义者高呼要缓解女性生孩子的痛苦,要人人平等,我当时就疯了。首先,权利的平等并不是指生理上的平等吧。其次,她们没有用发展联系的观点看到孩子出生前的那几个晚上男性身心受到的剧烈摧残。
聂亚亚是我家乡的朋友,专升本来到了我们系,他叫我小弟。他一来我也就跟着换了房子,搬到了他的隔壁。白小墓把自己放在我这里的东西带走的时候感叹,兄弟就是比朋友重要啊。
白小墓为了能够在自己玩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有个方便的落脚处,不屈不挠地寻求着事实的真理。
你干吗换房子?那个房子很好的,有大大的床,有吊扇,离学校也近。
但是天使在那间房里被吊扇打中过头,不吉利呢。我把一堆没有喝完的啤酒和一堆正反混杂的扑克一并扔了出去。
从老房子出来的时候,聂亚亚走在前面,肩上扛了我所有的家当,走到街角停了下来。街角有曾经炒得沸沸扬扬的自动售套机。
聂亚亚问我,这个?我说这个是卖安全套的。
走过了三个路口,聂亚亚终于忍不住了,回过头对我说,你?还没有买过吧。
白小墓跟在后面长叹一口气,你们也真幼稚。不买不等于不用,不用不等于不做,不买是因为不戴,用了也是因为怕生孩子。是不是?
一时间,我实在没有弄清楚白小墓说了些什么。所幸的是聂亚亚没有再问起。
对不起,又扯远了。所以当我还没有进学生会的时候,白小墓觉得学生干部无非是身上穿件小袄,左手端碗盛粥,右手拿饼包葱。
我进了学生会之后,白小墓迫于无奈在日记本上写:干部其实也是可以阳春白雪、风花雪月的。
话说回来。我从来不敢和女生委员闹什么矛盾,妇女是半边天,我失去这一半,天塌下来谁顶着。
学生干部会议之后,我经常浑水摸鱼地和林可一块去学校食堂进餐。林可长得就是一副君子好逑的模样,连膳食科的阿姨们也把林可当成了自己人,给她打饭打菜的架势就像使用乾坤大挪移,恨不得把她的碗和学校的菜盆换过来。这个时候我就走过去帮忙打点人事,不停说着“谢谢谢谢”。作为交换的条件,我边吃饭边眉飞色舞地对林可说我的童年故事。
“打发童年对我来说是一件巨大浩瀚的工程,陪我消磨时间的好朋友是绰号叫”狗“的男孩,不过现在已经去新西兰了。其实他并不是我家的大猫,真正的狗我倒是养过一条,就是大猫。自从它跟着异性出去一夜情后,再没有回来过了,所以我比较讨厌狗和一夜情。我还记得自己和'狗'喜欢在夏天的时候清除四害。只要被我们看不惯的东西我们都会叫它为四害。各色各样的四害都被我们打包带回家。天牛、金龟子,隔壁人家的鸡都是很平常的四害。
“我们最后一次清除四害的对象是大院里的所有夹竹桃,'狗'告诉我它们有剧毒,我们于是将它们全数放倒,并堆在了一起,很多很多,如果不是'狗'的爸爸(院长)出差回来,那些大人还一直以为是中央下的命令呢。
“'狗'特别喜欢将四害进行分组。他从小就有数学天分,通过这种训练后,变本加厉,然后在全国大赛上获大奖,被推荐去新西兰深造了。我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后悔自己为何当初不帮忙分组?只知道让鸡吃掉它喜欢的东西,然后我吃掉鸡。”
世界本没有故事,编的人多了,也就有了故事。说完吃鸡后,林可的鸡也被我前后照应得只剩下骨头了。伴随着一个叫“狗”的英雄在林可心目中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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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和其他的男生有不同,但我一直找不到一个很好区分彼此的方法,后来白小墓一针下去非得见血,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什么样的性格决定了什么样的为人,然后不知廉耻背信弃义地指出我和他的区别就在于他还是一真正的少男。
一真正的少男,好新鲜的词语。是假的又怎么了,我每天的生活还是光彩照人、花枝招展、火树银花、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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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墓的话我还一句一字记在心里,不过其他的东西却依然像是浮光掠影,似乎过去的就灰飞烟灭。
姐姐说,现在的样子是你想象不到的,千万不要以为别人一定会吃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而我也算学会在杂乱的回忆里找到一些快乐的影子,比如白小墓那一真正少男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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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毕业之后突然哼哼叽叽地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是最近做电台做出了老茧,看见女人愈发没有兴趣。我安慰他哪个从事艺术行业的男人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久了好了就完事了。白小墓又哼哼叽叽了半天说最近和著名的曾教授做性病节目,咨询者女性特别多,那个多呀,我现在一看到女的就自发地联想某个部位肿痛、瘙痒、溃疡、坏死、流脓,病症不一……
我羡慕他描述的语气和他天真浪漫的稚气。我安慰他,你是钻石需要打磨,总有一天会闪闪发亮,连你自己都说棒。挂了电话之后,我想知道,电台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快乐,白小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同,不一样的生活是不是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一个星期之后,白小墓又给我发来了短信息,措辞严谨:并不是谁磨平了谁,而是年少时候那些风声鹤唳的生活让我们养成了习惯。我们只是被生活遗忘在这一个个地方。我会经常回忆起那些经过的事,如同长上了翅膀的蒲公英随着风飘呀飘呀飘呀飘呀就飘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开始生根和发芽……
我点击回复:你是狗。
他也手指痉挛,痛哭流涕地回击:你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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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学惯用的伎俩在毕业之后也派上了用场。拿手机回信息的时候,脸上荡漾着微笑,我相信,幸福的彀皱将一直蔓延开去。我冲动地跑到5460网站上,给所有大学同学发了一篇青春洋溢的感言,晚上我又收到了来自白小墓的信息:其实在你的心里,也有很多难忘的关于大学的回忆吧,今天我看了你的留言……
我点击回复:你恶心不恶心呐!
白小墓再回信时透露着那么一点无辜和挣扎:只许州官放火呀!
摘下苍兰的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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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许百姓点灯了。白小墓不了解我的。我能够长这样大完全是奇迹,就像我姐经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问我妈,你怎么把他养大的?
生下来到现在,我认识好些人好些人,但很多都忘记了。因为现在即使面对面地要饭,我相信谁也认不出谁来。如果不是毕业之后,为了找寻自己的远大理想,我也不会又从上海回来,重新回到了电视台的怀抱,并为一个兴师动众的选美活动天天出去强行找女人出图像。
回家看我妈的路上,两个小女孩在火车上看见我,直呼着要签名,红着脸给她们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小女孩和我套近乎,你初中是在中北读的吧?
我抬起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小女孩兴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程小沙吧?
我一脸愕然地说,他是我初中数学老师呀。
小女孩说,那不就是了,有一天他在给我们上课的时候问,你们知道谁是杨绝吗?我告诉你们,他以前可是我学生。
我当时胸口立刻就涌上一阵热流,我杨绝也终于为老师扬眉吐气了!
小女孩接着说,你知道程小沙还说了什么吗?
我一脸期待,洋溢着满足的光彩。
小女孩接着说了。程小沙说你初中的时候可丑了,都没有女生和你玩的,现在越长越标致了。
女孩的语气虽然非常中性,但我越听越觉得充满了鄙夷,用的还是小学时候主持儿童节晚会山路十八弯的朗诵腔。我只想化笔为剑当场把这女的给灭了!
话又扯远了。不过我从程小沙对我的评价中可以看出我幼年做男人的失败。回去哭给我妈听,我妈倒挺给我解气,摸着我的背说男儿无丑像,他程小沙读过书没?
我妈还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喜欢满大院一个人胡乱逛,与各式各样的人结交朋友。现在想起来,似乎还真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那关系也还他妈真不牢固,才玩上瘾,别人妈喊了一声,崽呀回来了。他们就忍者神龟一样地跑回去,联系方式都不留。最后只剩下一个叫“狗”的朋友,多年后我惺惺相惜地感激他没有在童年抛下我的时候,才发现他有耳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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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断层的回忆适合从头开始,我依稀又想起了白小墓给我的信息:那些往事又如同长上了翅膀的蒲公英随着风飘呀飘就飘在你身边不远的地方开始生根和发芽。
一朵向日葵的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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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时候我在一家电视台杂志社做编辑助理,同时也帮一哥们做偶像剧的编剧。这种为国内知名主持人量身打造的偶像剧编写,是一个看不到前途的工作,我抱着见见偶像的目的,所以我也没想谈钱。我估计这哥们和我想的一样,大家都是玩玩而已,何必较真呢。时间过去一年的时候,这哥们每次还真较劲地问候我,怎么样,你那个东西弄好没有。我说还在琢磨着,我们亲爱的主持人还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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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经过他们台的时候我流年不利被他拽到编辑机房里,看他拍的偶像剧。出来的时候我痛哭流涕,不仅仅是剧拍得好,有光明,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整个偶像剧组的总导演了。我对他说,我是应该以身相许报效剧组,为中国偶像剧的繁荣昌盛起到自己微薄的作用的。我忿忿不平。其实我也不应该有这样不健康、不正常的攀比心理的,他在开朗的性格、活泼的笑声、潇洒的举止、阳光的打扮的表象下,谁不知道他家里衣柜三层小抽屉的红笔记本里夹着一张三十三岁的身份证。熬一熬是可以出头的。他却一直辩解自己是1986年生的,我也总说你不能按身体发育的状况来给自己定年龄吧。
大二那个时候我还是很年轻,也不会感叹“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甚至还有很多精力可以花在无聊的地方。我的前期工作就是研究那位主持人的穿衣品位,具体性格。遇上想不通的问题,我就上网,上网也不聊天,打开QQ就告诉网友,这是我的号码,你给我电话吧。我房间的电话终日忙碌着,每天总还是会有一两个像我一样无聊透顶且比我有钱的人,借着这些对中国电信有贡献的人的脑袋,我不知疲倦地诉说临时的感情、临时的想法,挂了电话心情平静,星光灿烂,一夜贼香。我奔走相告网友的好处,就是可以不必花钱买来好多垃圾桶,帮自己理清杂乱的思绪。不过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以此得到的代价是每天充满血丝的双眼,闪着暗淡的光芒,鸟窝一样的头发。白小墓说这样也好,可以免去很多做头发的资金。别人给大二时候的我的评价是天生乐观,偶尔表露悲情。分析完《窦娥冤》我会突然担心有一天六月飘雪血溅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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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非是失重。
姐姐在电话里告诉我,小弟,你感到失重的时候就是你真正要变化的时候了。让你失重的人也就是让你刻骨铭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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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重的时候我把自己房间的电话拔下来,在厕所的水桶里泡过,放在阳台上晒干,再装回去。我担心自己每天靠着电话生活,终日不可自拔。白小墓告诉我,你只接不打扰乱市场规律,电信局迟早把你的电话拆了。还没等电信局来人我自己就动手了。然后我把聂亚亚的电话也泡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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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在水里泡了四天,等我再想起的时候发现它已经快长蘑菇了。很简单的答案--聂亚亚已经有四天没有回来了。
也就意味着聂亚亚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了四天而我没有察觉。我应该做检讨的。
桶放在走廊上。我现在依然可以回想起我当时的状态,我只是在四天的时间里炮制了一篇轰轰烈烈、曲折离奇、感人泪下的校园爱情故事,背了几个已经忘记了的单词,自言自语地哀求上苍保佑我四级一次就通过,得罪了很多不必负任何责任的朋友,借了白小墓一百元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就是我四天做的事情,并不充实也无乐趣,我却偏偏没有注意到聂亚亚玩起的失踪。失踪对我来说是个颇为陌生的词语,印象中玛雅文明和它息息相关。
你紧张吗?我很紧张。如果你感到紧张你就拍拍手,啪啪!清脆响亮。
你想,我除了表示出紧张,不知道应该拿出一副什么样的表情来表达自己不正常的情绪。如果问我,聂亚亚失踪了,你什么心情。我会回答,紧张。如果问我,如果有人放话要做了你,你什么心情。我如实回答,紧张。如果问我,你拣到一百万人民币,你什么心情。我还是会回答,紧张。
白小墓嘲笑我的用词平庸,我有自己的死穴,凡是我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都会表示紧张。正如所有第一次上电视的人为了不影响播出最基本的质量,伴随着剧烈的脸部抽搐告诉麦克风,我不紧张。
我的大学依山而建,吸取天地万物精华,造就楚湘精品人才。落夜之后,雾气降临校园之中,如妖魔出山攫取幼女少男,在夜间的校园里,能够看到的只有几对不怕死且自持不是少女幼男的恋人们。除此之外,还有我。我脑子里不停地发问,聂亚亚刚来学校没有多久,他又能认识几个朋友?他会去哪?后来我怀疑他是晨跑在山上遇见了一位炼丹道士,道士看他有浅质于是招他为童子,只加柴火不煽风。
继续怀念聂亚亚。高中的时候,所有的女生都跑来告诉我聂亚亚成熟得一塌糊涂,不仅懂得开导自己愈合情感的伤口,还会照顾旁人。这样的话通常使我是一身的鸡皮疙瘩,并且我是不会转告聂亚亚的,告诉他了无非就断了自己的后路,我只会留着那些女生和我继续沟通不间断。我一直自认为是一个上进有为的青年,没有不良的嗜好,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改变向我表示好感的女孩子寥寥无几的局面。
而八年前,聂亚亚静静地蹲在法庭的角落里抹着眼泪恨恨地告诉我,这个世界上谁都是靠不住的。我却不甚理解,确实八年前我懂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初中的小屁孩,除了两颊抹上浓浓的胭脂上台演讲外,我还会被数学老师程小沙形容成丑丑的,拥有一副进化的长像。我又会知道些什么呢?但是从聂亚亚跟我说话的那一刻起,我便打心底开始崇拜这个人并奉他为偶像。我睁大了眼睛看他,激动的言语却一直在心里打转就是说不出来。固然我也为他爸破产坐牢而伤心,为他妈和人私奔而憎恨,但是面对过于冷静的聂亚亚,我抛开一切的安慰不说,却为他这种强烈的表现而感染。回去之后,我还踮着脚告诉我妈,聂亚亚真坚强,我一定要向他学习。我那时每天花一个小时怀着仰慕至极的心态去他奶奶家看他,一阵小跑而去。我都是为了去感受悲恸气氛,却从来没有想到如何安慰他劝导他。姐姐嗑着瓜子说我这样的做法叫本末倒置,我这样是不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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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是个女的。除了开个花店便无所事事了,她似乎没有感性思维,一切用理性来说话。站在大二的坎上,我告诉我姐,姐,我爱你。我怕长大了再说,会咎由自取地把自己逼死。
聂亚亚发生灾难的时候,我也曾私底下幻想过自己有那样的生活,能够让自己有充满艰难险阻的童年。姐姐分析说我从小就有意淫的症状。
是的,我在一定程度上有,只可惜愿望无法实现。那年圣诞节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正憧憬到我妈把我爸赶出家,我爸一把火把我家房子给烧了,我姐抱着我流落街头卖身救弟的时候,我爸牵着我妈的手悄悄地进到我房间来,在我床头的袜子旁边放了一把小提琴,希望我长大成为一名出色的小提琴手。这可把我气愤得死去活来。当然,愿望不能实现也有客观的原因。首要是我家的财产离破产的条件还差太远,其次就是父母新婚燕尔般互相折腾得死去活来。
就算有一天自己患上绝症时,聂亚亚说,他也仅仅会坐在岳麓山上的古墓边点上一支烟,看烟雾缭绕。意境是美的,我似乎就看见他后襟飘飘站在岳麓之巅,拿着木鱼,碎碎念着“撞破麓山峰空,色空相空,总是空空。敲破齐云月绝,先绝后绝,无非绝绝,”周围一大群小和尚附和着“空空空,绝绝绝,空空空,绝绝绝……”
我向来年少不懂事,总是有奇怪的想法,在武侠小说里我就是那种经常走火入魔而且不会自己想着找解药的人。聂亚亚有时候会像我姐一样劝我不要想太多,人为自己过就好,不要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我喜欢听他的教训,感觉踏实。但对于他说的内容却一点也听不进去,我想我得安排他和我姐相相亲。
聂亚亚的失踪,林可比我还要着急。她是聂亚亚的女朋友,如果她都不着急的话,我就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地帮聂亚亚把她休了,再趁火打劫。
林可一着急,就会在干部会议之后叫我去餐厅进餐。我在这里不得不说在校干部培训班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由于开学不久,所以培训会议也是不可避免的多,除了会后没有招待餐,其他的和事业单位差不多。
多数的院系男干部穿得都像赵本山,少数几个穿得像省委书记,剩下的像省委书记带来的秘书。当然这里面不包括我自己,我还要承担干部中推广阳春白雪、风花雪月的任务。
进场的时候,看到了林可埋着头给与会的干部们点名。点到我的时候我们目光相对,我说我来了。她微微笑着点头,说知道了。点名后,她就走过来说这儿有人坐吗?我说,没有没有,你看我穿成投机倒把的样子,谁敢冒这个风险。林可指着我的衣服说,你看你穿成什么样了,虽然他们那样穿很没有朝气,你还是不要把短T恤套在长T恤外面。我傻傻地笑。接下来管我们教学工作的校长在谈话中立刻就提到了大学生穿衣品位的问题,不愧是从国外回来见过世面人,他望着我们这一片说,你们看看,哪里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你们是早晨的太阳,不是落日,外联部的同学来了没有?我嗖地站起来。校长给我们下了任务,他要我们外联部的同学联系服装表演系和服装公司弄几次服装展示会,提高一下校友们的审美水准。我说好,无限荣耀地在众目睽睽中坐了下去。没有坐稳,校长又对我说,这位外联部的同学,今天你是来开会的,不是来开PARTY的,请以后把短的穿里面。
林可不停地安慰我,其实真的挺好看的。
开完会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用餐的高峰期,我坐在林可的对面,没话讲。
她问我是否知道聂亚亚去哪了,我摇摇头。两个人埋头苦吃,林可抬起头来问我,“狗”后来怎么样了?
去新西兰了。
然后呢。
“上次说到我的夏天,我告诉你天更冷了的时候,我们便玩更好玩的游戏。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想你也不知道,就是在雪地里尿尿,比谁尿出来的坑又大又深又远。
“我有一朋友廖亚军老是略逊一筹,便怪他妈给他取的名字不吉利。每每输了,都要仰天长叹。”
吃完饭的时候再看时间,又要上课了。这样的作息时间很容易让人脱水。校园里的人陆陆续续的又多了起来,让人感觉现在的大学生们都太现实。我和林可并排走在校道上,我们翘课吧?我提了一个完美建议。林可拒绝了我,理由是不上课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看看。我指着对面走来的一男生,“你看到了吗?”
“嗯,怎么了?”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怎么了?”
“他叫谈民民,他每天都上课。”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谈民民是我大学同学。关于他的事,完全可以写成一部编年史。只可惜出版社给我小说规定了十二个印张,我仅仅说了三个故事给林可听。
“对面那个男生叫谈民民。他的个性非常鲜明,绝对属于那种老师上课要求大家写一篇名为《我的同学》的文章,下课就有百分之九十同学的人物刻画都是围绕着他。而且关于他的事件极少类似,都不尽相同。有一回室友把我召回到寝室开座谈会,我就说了一个段子,一个女警执行完公务,直接去澡堂洗澡,洗完了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换洗的内裤,于是她把她的小狗叫过来说,小狗波波,来闻闻这个味道,回家帮我把这个味道的东西叼过来。小狗波波说好的,我就回去。十分钟后,小狗回来了,嘴里叼了一根警棍。说完这个段子后,我当然是面无表情,大家还在回味的时候,谈民民立刻就笑岔过去了,我心里还在想,好小子,几天不见就这么在行了,不错不错。谈民民笑了一阵后,大家才哄堂大笑,谈民民这么捧场我当然要给足面子,我说民民,厉害。他说,太好笑了,小狗居然会说话。
“还有一件事,就是谈民民发现1楼地上写8875779的号码要招促销员。于是谈民民跑上五楼找同学借五角钱打电话。值得一说的是谈民民寝室的电话是8875777。我们寝室没有人,于是他去了隔壁寝室,隔壁寝室对他留了一手,没有人借,于是他去了隔壁的隔壁,看见了他老乡。老乡见老乡当然两眼泪汪汪,谈民民毫不费力地拿了钱。下楼拨电话的时候,谈民民就想,这电话怎么就这么熟。不过想了也是白想,还是兼职要紧。电话通了,民民自报家门,发现招聘负责人和他居然是一个地方人,谈民民高兴了,开始说家乡话。对方问他是哪的,他说中文系的。对方说你是哪一级的?他说99级的。对方说,我也是呀,你是谁?谈民民说,我是谈民民。只听见电话里说,谈民民,你立刻把五角钱给我还回来。
“另一件就更简单了。隔壁寝室打电话到谈民民寝室问白小墓的号码,谈民民说不知道。对方问你们是一个寝室,你帮我问问行吗?谈民民说好。于是跑到隔壁寝室看见一同学在床上打电话,他问,你知道白小墓的手机吗?同学说,正巧,我在问,我就告诉你。于是谈民民高兴地跑回去,对电话说,你等等,我同学正在帮你问。”
“你还和谈民民同学去上公共课吗?”我问林可
自然逃课。很多时候,女孩子并不是非得要去做某些事,只是希望你找个借口让她们不做罢了,谈民民十分牵强地成为了林可不去上课的理由。沿着学校后门一直走,出了后门就是湘江,那个时候沿江大道还没有修好,我们就沿着河岸走,水退了,留下的是软软的湿湿的泥,踩在上面异常的舒服。远处还有一蔟一蔟的芦苇。
“杨绝,你喜欢你的专业吗?”林可将书抱在怀里问我。
“喜欢。”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以后你想从事什么工作呢?”
“吹拉弹唱都喜欢。你呢?”
“我也没有想好,反正我一定会去上海的。”
“对上海这么感兴趣?”
“嗯,爸爸妈妈都没有去过,我也没有,我要代他们去看一看。我看了,他们就知道了。”林可停了下来看着彼岸那些摇曳的芦苇,“它们被淹掉了还会长出来吗?”
“当然。”我也停了下来,转过头看身后的林可。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她的影子似乎只有自己的一半。
7
对于大学的生活要以不变应万变。比方说大一的暑假实践调查报告,白小墓要我帮他写一份,我说我自己都是抄大脸猫的。他说,那你帮我抄一份别人的好吧。我说那好吧。我于是把我的拿了出来。后来过了大半年居然被教务处逮住了,还要扣我们一共四个学分,我和白小墓合计了一下,相当于两千块钱、一个月房租、四十场双人电影以及三百三十顿早饭。交了费出来,白小墓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这可不是我第一次栽了,早在初中的时候我就被逮过。我斜着眼睛表示不屑,我告诉他小学的时候我经常在寒假的头三天把自己关起来修炼寒假作业。三天后,来我这订寒假作业的人数应接不暇,所以我每一年的假期都过得充实而又潇洒,每天都要安排档期和行程,最厉害的一次是排到了第二个学期的假期。只是后来我放任自流,作业屡屡出错,质量特次,全年级三个班的男生和少量女生被毒害,老师对我们严刑加拷打,大伙硬是没有招。后来的寒假,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我开始在正确率上下工夫,因为老师容易发现。我改为每隔四页撕一页,这样我们就会少那么二十几页的任务。于是大家好了伤疤忘了痛,纷纷效仿。结果开学的时候老师差点用铁链穿我们的锁骨把我们吊起来抽。
你这算什么?每天到幼儿园的中餐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就把对面的大头骗出去一次,然后把饭倒在他碗里,他回来什么都记不得,每天都帮我吃呢,吃了一年后,由于过于肥胖而待在家里休息不上幼儿园了。白小墓说。
骗人吃饭有什么了不起呐?我还偷过我妈的手表送给幼儿园的女生呢,后来这表戴在她奶奶手上。我依然不屑。
奶奶了不起吗?我告诉你,我奶奶都九十岁了,身体还是很健康,昨天还上网和我小姑语聊呢。白小墓和我扛上了。
语聊多无聊,通话质量又不好,戴那么大个夸张的耳塞搞得自己跟太空人一样,你以为自己是杨立伟呀?不屑。
你有完没完?
谁到底有完没完?
你朋友肯定不多!
一时语塞,我的死穴。现在想起来,经过那种岁月的朋友,我认识的人里面,还有联系的也只有聂亚亚了。
不过由于从小经过这么些事情的陶冶,我也在不断地成熟和前进,虽然我小学考初中害得我妈损失了那么一小笔钱,初中考高中重蹈覆辙又害我妈损失了那么一小笔,高中考大学同样没有考上,我妈又拿出那么一笔钱给我垫了脚,加上本人的一米七八的身高,所以很容易就抓住了门槛,翻个身就进去了,开始了崭新的大学生活。每个月寄生活费的时候就听见我妈在围墙的外面骂,你每个月做善事也不用花这么多钱呀。其实也不能怪我妈,我妈从生我下来就开始攒钱,每当攒到她和姐姐眉开眼笑的时候,我一个不小心就让她把积蓄全给捐了。我姐姐觉得自己嫁妆没有指望的时候,到处放话说我妈是女弗里西斯。幸好石头比不得钱,所以我妈一直也乐此不疲。我向来没什么意见,只是苦了我姐,年纪轻轻就出去混钱,别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妈说漂亮的孩子早当家。直到现在我还在我妈我姐共同的庇护下生活,我也有理由解释,为什么现在我都没有找到女朋友了,当不了家的孩子不好看。
8
我对某些事情的记忆力越来越差,往往只记得一些细微好笑的片段,这些片段都没有连续性,反而让人想要更加努力地去回想、去弥补。
我姐说,努力弥补回忆,然后有了长长的故事,于是成全了周围看故事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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