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多了,上访的人还围了一屋子。其实县委书记荣季儒一上午也没能处理几件事,其中一件是县城的一所中学有个读初二的男孩子二十多天没有音讯了,这孩子是南部山区亮山镇的,他爹在江苏盛泽打工,他妈刘朝月今天抱着他妹来找事了。
刘朝月压根不知道去哪儿告状,更不知道信访局咋走,不过他们东楼村有个能人叫王有道,刘朝月的公爹张传发头天夜里夹了两条帝豪烟去找了王有道。
王有道也就四十四五岁吧,披了件西装褂子,商标缝在左边袖口上,左上口袋里还插了支圆珠笔。王有道两年前还是东楼村的村委会主任,后来检察院把他抓了起来,说他贪污了计划生育罚款。王有道说他压根就没贪成,是别人的事牵扯了自己,亮山镇许镇长跟镇委书记赵海有矛盾,赵海指使人写了许镇长的检举信。
许镇长把市里县里纪检委、检察院大大小小部门一通打点,大伙心照不宣,也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今夜能卖的东西绝不留到明天一早。
好吧,好吧,这头我尽力而为,那头你自己看着安排吧!没事就好啊,不过你真要是干了违法的事情,我是绝不会手软的,法不容情,法不容情嘛!大概就这个意思,许镇长记不起都是上头哪些人和他说了这些话,真还难为了这帮兄弟,不光见不到他们半张字据,连一句有漏洞的话你都休想听到。又一想,自己不也是一样玩着手下那帮毛还没长齐的小干部,不禁鼻子哼哼一阵冷笑。
书记和镇长,关系微妙得有时就像夫妻,矛盾不断但还要在一口锅里吃饭,夫妻反目了还可以离婚,书记、镇长成了仇人就没那么简单了,弄不好那是要见血的。从夫妻的角度说,老许他男人赵海最近又在挑自己的刺了。
这晚他没有回镇里,在县城北环路东段的茗缘茶楼订了个中包等王有道。
茗缘茶楼二楼绿缘厅,电视机音量开得比平时要大,再加上总台播放的轻音乐,从外面根本听不到室内的动静。绿缘厅服务员小雪头枕着许镇长的腿躺在沙发上。许镇长当镇长之前在县土地局时他们就熟,也有三年多了。
“晚饭后你带他去梦琴,找个你能说上话的人去陪他。”许镇长抚了抚小雪的头发。
“那我呢?你今晚还回亮山啊?”“我今晚还有事要办,你也去陪陪,看看火候要是不够你再陪着喝点红酒。”“我不去,啥人都让我去陪酒啊。”“等这事忙完了带你去郑州玩几天。你晚上看情况吧,他醉了就在君悦宾馆给他开间房。”许镇长把一卷钱塞进她的内衣:“上次送你的手机用得惯吧?”“有啥,不就是个破手机。”“咋破手机,像素很高啊。”“也是,拍照片还可以。我给你拍一个,我给你拍一个。”许镇长一只手挡着脸,另一只手去摸她的上衣扣子……七点半都过了,天还没有全黑下来,街上的路灯就亮了。王有道是亮山派出所的面包车送来的,车顶上也装了个旧警灯,一闪一闪的。开车的是协警小张,人送到了,小张也没上楼,给他表叔许镇长打了个电话就开车走了。
许镇长:“王主任,赵书记家的保姆咋走了?和我说了好多次,气得很啊。”王有道:“镇长,你真不知道啊,他老婆闹了好几回,把脸挖得都是血印子,幸好不知道是东楼村的,要不非找到家。”许镇长:“走得远吧?”王有道:“跑东莞混去了。他们找不着,没事,你别担心。”许镇长:“我担心?我担心啥?人是你找的,关键是现在老赵要整你,不然我满脑子的事能在这儿跟你扯闲淡。”王有道:“他妈的,主任主任不让我干了,就为了个计生罚款,还差点把我弄进去,现在又找啥事?”许镇长:“唉,别说了,还是这事,老赵成天想着挤对我,你是他拿下的,这不就想着你肯定站在我这边,他弄不了我,不就想着弄你。老王啊,我知道你是他害的,现在还说啥呢,你不是我的人也撇不清了。这边我和有关部门都打过招呼了,该办的我去替你办,两年前的事了,也没个实在的证据,你别乱说,横竖有我。”王有道:“镇长,我现在手头紧哪。”许镇长:“老王,要不是赵海那王八蛋,你说关我啥屌事,他连我都容不了,还能放过你?那保姆也走了,事又闹得满城风雨,他这口毒气能不出?”王有道:“许镇长,我清楚我清楚,全仗你啊,你咋安排我咋弄,弄得没路走,我告狗日的去,去郑州去北京,看我不告……”小雪进来上茶,王有道也就不吭了,但心里一个劲翻腾:日他个姐,那保姆是你小许让我找的,你使个美人计弄得他老赵臭名远扬,现在都成了我的错,要是当初能看透你小狗日的坏心思,打死我也不端这个屎盆,计生罚款的事你小许是没得着多少油水,乖乖你倒手快,来亮山为了拉人你把当初那事的证据都攥到了自己手里,这回不知又和赵海闹的啥屌事,还说不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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