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则,云毓虽相貌好,本王与他相交数年,熟知他脾性,实在想象不出云大夫能有朝一日在床榻上甘于人下。他心高气傲,启檀这几句意有所指的话将他看做了本王的相好,恐怕已经让他不大高兴。
启檀总算有了些悟性,摇首道:“皇叔就是太风流了,小王今天喝多了,随口乱说,望云大夫见谅。”
我正要替启檀向云毓赔个不是,云毓已又微笑道:“无妨,殿下只是与臣玩笑而已。怀王殿下的那种风流,臣倒觉得没什么。实则怀王殿下的喜好与臣一向的喜好并无关碍。”
启檀的悟性往往在出现之后,会发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极致。他看看本王,再看看云毓,神色诧异又恍然:“难、难道……”他又看着我,再瞧向云毓的目光里居然充满了钦佩,叹息道, “没想到是这样……云大夫的口味……甚独到……”
我怔了一瞬,方才明白过来,一杯酒险些扣在膝盖上。
云毓轻描淡写道: “臣一向喜好味重的,与旁人不同些,吃席时不大容易撞菜。”
我眼睁睁地看着柳桐倚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的确有理。” 再过了半晌,席罢,云毓率先起身告辞,说还有要事,飘然离去。
柳桐倚也随即告辞,我便跟着走了。
到了门外,各自上车轿前,我向柳桐倚道: “今天玳王不会说话,让云大夫不太高兴,随后连本王都跟着出了次丑,让柳相见笑了。”
柳桐倚道: “席间玩笑,臣听了就忘,已经不记得什么了,若有失礼处,也望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再彼此说了几句客套话,我看着他弯腰入轿,便也回身上了车。
回到王府中,因为王妃之事,府里仍有些沉闷。
我又喊人拿了壶酒,独自在卧房的小园中喝。
平时不觉得什么,但今天孤月下,树影中,我这么坐着,蓦然有些寂寞。
来来去去都是些假话,假到已经分不出什么是真。
便如同柳桐倚,今生今世,指望他和我真心实意地说一场不客套的话,恐怕都是奢望。
方才在玳王府中,云毓临走前,曾和我低声说了句话,无非是让我不要忘了月华阁之约。
月华阁,云棠等人是要与本王商议,何时举事。
部署几载,密谋数年,终于将要一朝起,定江山。
记得数年之前,也是这样一个月夜,云棠和王勤向我道,无德小儿盘踞皇位,愚昧妇人霸政弄权,臣等为江山社稷,择明主而投,愿怀王殿下得主江山。
全是屁话。
启赭的帝王之才先皇远远不及,定然会是一代明君。太后确实是个傻女人,可幸她傻得很地道,只要启赭年岁稍大,她便根本没能耐把持朝政。只因本王既是个庸碌无能的断袖,且传说中怀王府有那么一股可颠覆朝廷的秘密势力,云棠和王勤才暂且先联手来找我,待夺位之后再抽掉我这架过墙梯,双方互博,最终胜者得天下。
这是傻子都看得出的、一目了然的事实。
于是我就答应了。
和云棠王勤一道密谋到今天。
我记得我娘过世前曾和我说过,你爹功劳太大,连累你和你的儿孙都要被猜忌,所谓朝政就是如此,只有早日抽身,归隐山野,才能保得一个好结局。
她老人家一直这么清楚明白,我却没有按照她的话去做。
可能归根结底,我还是流着些和我爹一样的热血。我只是有些不忿,有点不甘心。
我记得我还是个孩童时,我爹征战归来,提起沙场时,容光焕发的模样。他心中只有江山,只有忠心,只有这个景氏的天下。
可是他最终落下的,只是猜忌,只是他儿子我现在顶着的这个毒瘤的名声。
我只是想,想在这庸庸碌碌的小半辈子之后,也能做出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让那些所谓的清流们,让天下人都明白,怀王府不是毒瘤窝,怀王这两个字要写在忠臣谱上,而非奸臣册里。
我爹征战一辈子,只想让景氏江山稳固,让天下百姓太太平平。
起码我能和他一样,保他护了一辈子的这个江山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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