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从前,有一座格陵都市。
在这座都市的一个温馨家庭中,诞生了一名小小女婴。
粉嫩身躯,端正五官的她并不特别。但在父亲眼中,她是唯一。
于是他请来并不存在的十二位仙子为她祝祷。
“她会有美丽的面容和轻盈的身躯。”
“她会有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
“她会富足。”
“她会有一对灵巧的手,飞针走线不在话下。”
“她会有一双敏感的耳朵,自音乐中学会宽容与爱。”
“她会有异于常人的耐性和毅力。”
……
在场的仙女们都送上了自己的祝祷,整场宴会在欢快轻松的气氛下进行。
可就在最融洽的时候,一位未被邀列在席,叫做金陵雪的巫婆不请自来。她心肝恶毒,肠满肚肥,一看吃饭竟然不预她,立刻发怒:“好呀!我虽然不能剥夺她们赐予你女儿的美德,但是我能剥夺她所有的爱与幸福,让她在心爱的人面前永远只能出丑。不,这还不够,我还要让她在十八岁,对,就是十八岁最美丽、最可爱的时候,以最难看的姿势,自楼梯上嗒嗒嗒摔下,沉睡不醒,失去一切!”
说完这席恶毒的诅咒,她便夺下一只鸡腿,得意地笑着,消失于虚无中。
正在所有仙女面面相觑、父亲惊慌失措的时候,最后一名仙童姗姗来迟。
他住得好像很遥远,收到消息太迟,所以来晚了。他沉默地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后,便抱着女婴宽慰那悲伤万分的父亲:“十七年后,巫婆会遇到不可抗拒的阻力。所以,她说的灾难,实际上会推迟到阿玥十九岁的时候发生。”
“可我的孩子还是会昏迷啊!”
“不必惊慌。她虽然会沉睡不醒,失去一切,但会有一位王子劈开荆棘来解救她。”
“只要她坚持所有美德,失去的一切都会重新拥有。”
当他说完这句话,所有的鲜花都开了,所有的泉水都活了,所有的仙女都消失了,只留下了这位父亲和他的女儿。父亲心中疑惑:为什么他称呼我的女儿为阿玥?我还没有为她起名啊!
究竟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个梦呢,还是个梦呢?
于是,故事开始了。
第一章前尘
这白不是学校里学长学姐玉树临风的白,也不是医院里外公舅舅救死扶危的白,这白像山路上远远追随她的云。
闻人玥第一次见到聂未,只有十二岁。
十二岁的闻人玥,刚刚上完六年制的小学。可是你问她学了些什么,她只记得大概有中文诗句、英文单词、长方形的周长公式、唐宋元明清、亚热带气候……这些知识即使不记得,也不会死人的——她这样想。
表哥贝海泽比她大两岁,天性聪颖,初中时跳了一级,已经直接升入格陵医大附中的高中部。他的眼睛一向保护得很好,炯炯有神,衬得那一张脸庞更加白嫩清秀,兼之长得高大,四肢修长,手指纤细,一望便知是学术型帅哥,走在热辣辣的太阳底下,竟然没有出多少汗。
他一面推着单车行在上山的柏油路上,一面问身边的表妹:“阿玥,下学期要开始学函数了?”
闻人玥在吃今天的第三支冰淇淋。她有两颗蛀牙,怕凉怕冻,可是又贪那一点甜,于是小口小口地吮。
贝海泽见她没有回答,便拨开她的发丝,摘掉耳机,又问了一遍:“有没有预习?要不要我替你补一补?”
在贝海泽的心里很喜欢看到表妹笑。闻人玥是小圆脸的美人坯子,更得意的是嘴唇生得美而娇嫩,正是古书上说的那种樱桃樊素口,不笑的时候楚楚可怜,大笑的时候一派灿烂,简直能与春光媲美。
但她的第二磨牙换得不是很好,长得歪突出来,下半年就要和贝海泽一样戴上牙箍了。此时因为爱美,不敢大笑,只能微微笑,眼睛却是发亮的:“补什么?语数外就像我的蛀牙一样,都是窟窿!补也没用哩,海泽表哥。”
贝海泽问她期末考试考多少名。
闻人玥恼了,一扭身跑到前面去:“不告诉你!你只会笑我!”
闻人玥永远记得,那天是八月十六日,她与贝海泽一起去外公位于长寿山的别墅。天气很好,热而不燥,越发衬得碧空如洗。层层叠叠的白云,郁郁葱葱的树木,山风吹过,一棵棵似乎是伸长了手臂在欢呼。
天、云、树,最最单纯与欢乐的白、蓝、绿。回想起来,她那天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天蓝色的水手领校服套在尚未发育的身体上有些空空荡荡,但杨柳小蛮腰已经有了雏形,走动间山风便缠了上来,抚得她十分惬意。
闻人玥学习不怎么样,臭美却是娘胎里带来的习惯。即使是一条校服裙,也特意多洗了好几次,好让它褪色到和天空的颜色一模一样。她冲在推着单车的贝海泽前面,撩起裙摆,露出大腿,让那一丝丝的凉意来平息身体里那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燥热。
因为自幼失恃,没有人跟她说过,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轻佻,有失体统。要到初二才开生理课,即使那时老师也不会讲得多详细。她不知道荷尔蒙将会是非常强大的一种力量——八十九斤的身躯,敌不过这几微克的雌二醇。
这条路上的行人、车辆素来寥寥,难得今天忽而有同向的出租车从身边擦过,忽而有男孩子骑着单车,双手脱把,一口气冲下坡去。
那男孩子和她差不多大,一件T恤鼓得帆一样,整个人乘风破浪般很快没了影。
闻人玥见他那么洒脱,便转过身来笑:“海泽表哥,我们待会儿下山也像他那样冲下去吧。”
“不安全。”贝海泽歇了歇,也笑,“还没到外公家,怎么就想着走了呢?”
“因为我要赶回去看钟晴的新剧呀!”
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分别是大国手伍宗理的长女与三女。昔日伍宗理很疼这一对娇女,可惜闻人玥的母亲福薄,才生了她就撒手人寰。
没了母亲总是可怜。好在闻人玥对生母没有什么记忆,与继母匡玉娇也颇合得来。既然和继母相处得好,便算不上灰姑娘,也算不上白雪公主,她性格并不郁郁寡欢,也不纯真无邪,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爱玩贪靓。
贝海泽一门心思用功读书,鲜少看电视,不知道她说的是哪位小明星。闻人玥一面解释钟晴是新近红起来的少女偶像,一面又哧哧笑起来:“海泽表哥,这方面你就没我懂得多。我有一抽屉钟晴的贴纸呢!”
贝海泽觉得她今天有些奇怪、疯癫,只当是放假玩得忘形,由着她撒开两条腿率先冲进前院:“小心摔跤!”
闻人玥却是想要赶快躲起来,再吓表哥一跳。客厅的东南侧有个小会客室,门虚掩着,是绝佳的藏身地方。
若是正常情况下,她不会冒失。但那一天她生生失态,浑然忘我,觉得猛跑了这一段,已经热得喘不过气来,心如战鼓急擂,一面掀了校服前襟大力扇风,一面将会客室的门踢开。
会客室内摆放着数组沙发,正对门口坐着一名海军青年。
这名青年男子和闻人玥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那些人不过尔尔,只是为了衬托他的降临。
他头发极短,四肢极长,眉眼鲜明,脸庞坚毅,高大健壮,古铜色的皮肤衬得那挺括的海军制服越发的白。
这白不是学校里学长学姐玉树临风的白,也不是医院里外公舅舅救死扶危的白,这白像山路上远远追随她的云。可是,她盯着那个人的白,满眼满心,说不出的难受。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把白色穿得那么可怕,坐在那里仿佛一道随时会射出来的白光,吞噬一切。
这名海军青年正是聂未。他穿的是海军的夏季便服,因为才过训练期,尚未授衔,所以肩章空着,只是在袖上缝着格陵特别行政区的海军袖章。他跷着腿,手中拿着一顶黑色贝雷帽正在沉思。
闻人玥慌头慌脑地撞进来,反应极快,立刻抬起一对乌沉沉的眼睛。她的校服有衬里,所以就没再穿贴身的背心。她两只手掀起校服的前襟,即等于两排嶙峋的肋骨都给他看到了。
聂未来不及说什么,闻人玥已经胸闷气短,一颗心怦怦地跳着,几乎要跳出嗓子眼,随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那用人应了一声,把脏兮兮的帽子一并带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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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再
金陵雪的文字有种能够让人内心平静的力量,小细节贴近生活,具有浓重的生活气息,或温馨浪漫,或幽默轻松,或伤及心弦,每一处都写得那么完美,把一个个小故事拼起来,整体的故事轻盈丰满。
——云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