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对眼下的战事和处境太过无望外加无奈,终于,前不久的一天晚饭后,夫君要使女碧湘带着儿子去前院,拉着自己来到临湖后院的石桌边坐下。上岛一个多月了,这在夫君来说还是头一次如此郑重。坐下后,夫君以少有的凝重,谈起对自己母子的安排。出乎意料,夫君的意思是要我们母子回徽州老家。
“也只有回徽州了!”夫君解释,徽州偏处江南一隅,四下里崇山峻岭,除闹过方腊和长毛祸乱,千余年来很少有战事打到徽州。加上国民党军三战区的重兵驻防,以日本人的狡猾和占领交通要道的战略意图,不敢也不愿丢开战略要地而涉险占领徽州。再就是对大房及其子女的彻底失望,他不能眼看着徽州老家的财富被他们就这样挥霍一空,既然回去,就要代他全权管起来,以便日后战事平复了,用做再图翻身的资本。还有眼看就到开蒙年岁的儿子也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好好读书……说着,夫君拿出两封信函,一封要她呈递族长华锦公,一封交给大房倪燕萍,跟着便不容商量地敲定了回徽州的具体事项……
陡然,又是一次轿腿磕碰在崖壁上的锐钝,古语凝浑身一激灵,从沉思里回到眼前的徽道上来。
柳真遂贴着轿窗禀报,说是到了“东南第一关”,问主母是不是在关上的宽敞处歇息一会,意思是轿夫们也累了。古语凝觉得在这样险峻的山道上,空身人怕都早吃不住劲,这些轿夫竟抬着轿子爬上爬下这大半天,真个赛似天人了,歇息一会自是应该。轿子在关前一块簸箕大的石块上半扶半抵地停好,古语凝抱着睡眼惺忪的儿子下得轿来,一看却是未见碧湘的小轿,着忙问起来。柳真遂赶忙回话:“在后边,应该就到。”大家遂朝来路看下去,只见曲里拐弯地一线朝下,让人怎么看都不真实,没法相信刚才就是从这云雾缭绕、虚实难辨的路上走来。等到这边的轿夫们抽了一袋烟的功夫,碧湘乘的小轿才到得跟前。却又是无处停轿,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稍大些的梯道,也只能半边轿腿落地,两个轿夫下劲抵住轿子才得以停下来。
“太太哎,夹高夹险的山路,吓煞阿拉也!”试着几次才敢站稳的碧湘,一脸煞白,娇喘地忙朝古语凝走近,到得跟前又紧着去捏了捏太太怀里何古子胖嘟嘟的腮帮。
“你不是一路睡着了吗?”古语凝看看柳真遂,又看看碧湘,疑惑地问道。
“太太哎,侬夹好糊弄。阿跟伊还勿是怕侬担心牵挂么!侬勿想想,啥人见过走过夹险的路?吓也吓得格半死,啥人还敢困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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