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在人市儿上逛荡的时候,一眼扫见了判官。那主儿斜披一件夹袄,腆着战鼓似的大肚,正迤逦歪斜朝人市儿走来。六子忙指给大未子和二楞头看,三个人就一齐在马路牙子上立了,抻长脖子龇了牙笑,迎神似的恭候判官来认他们。伙计仨到太原府来找营生卖苦水,无头苍蝇乱扑,竟扑见了本村的熟人。判官早几年就离开村里到太原来闯江湖,他家里没了亲人,便也没个书信回去。有传言他被抓了兵的,有传言他在马路上沿街乞讨的。今儿看他夹袄黑整整的,肚皮圆滚滚的,想必混得不坏。
六子他们却不知道,判官染上了料面,已经成了一个料子鬼。
判官初到太原,由于没人引荐,找不到什么正经营生,日日在人市儿上招摇。搬家、刷墙、打井、挖沟,干点子零工糊口。正赶上“七七事变”,国军四下抓兵,他还
真个当过几个月大兵。记得是热天时候,判官和几个打临时的给南郊一家财主打井。歇晌抽烟的当儿,大路上斜刺里走来两个当兵的。还以为是问路的,当兵的却凶凶地喝问:
“干什么的?”
打井的立即回答:
“给人家打井的。”
“国难当头,打个什么井?”
判官多嘴说:
“水井。”
“叭!”火辣辣就挨了一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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