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学的风雨人生》:
第一章 赣水苍茫 恰同学少年 江西多水,大大小小的江河湖潭星罗棋布。名者自彰,无名者自落寞无人识,小小的忠义潭却似乎注定不会寂寞。
忠义潭位于永新县城西五里皂旗山与双乳峰之间,何时成潭已无从考究。南宋末年,元军南犯,永新失陷,黎民惨遭荼毒。彭震龙愤而聚集抗元义军数千人攻克永新城,但复遭元军重兵围剿,义军寡不敌众,退至城西皂旗山至陂下渡口一带峡谷中。义军死战不得脱,忠义不降敌,众皆抱石沉潭。彭震龙是文天祥的妹夫,及其身死,文天祥作《挽彭司令震龙》诗以祭: 堂上会亲戚,可怜马上郎。
呻吟更流血,干戈浩茫茫。
为悼念这些忠烈殉国的忠义之士,当地人将他们殉节之潭称为忠义潭,并在潭边建一忠义祠,于祠堂壁书上文天祥的那首挽诗。到明朝,永新籍大学士、诗人解缙就此事吟出另一首悲凉壮烈的七言绝句: 宛宛禾川绿绕城,东风吹得晚云腥。
休将铁笛吹山月,怕有蛟龙听得惊。
几百年来,四乡百姓逢年过节都要盛备香烛,携带供品,纷纷前来忠义潭致祭。20世纪20年代初的一个夏天,两位青年香客又一次结伴来到忠义潭边。他们来此,既缅怀忠魂,又游泳解暑。及金乌西坠,他们才肩披红霞而归。年长的说:“文天祥说得真对,‘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敏学弟,人生苦短,死后能受人香火,倒也不枉来世一遭。”年纪小的说:“选三大哥,那我们就去当水泊梁山的英雄。”年长的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当英雄固然是好,只不过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忠义潭的英雄如此,梁山泊的英雄亦如此!” 两人中,年纪小的叫贺敏学,年长者为后来被称为井冈山“山大王”的袁文才,选三为其另名。他们是永新禾川中学的同班同学,但年龄相差六岁,袁文才生于1898年,贺敏学则生于1904.年。
两人能成为朋友,有件不得不说的事。有次县城舞龙,几个富家子弟故意将烟花爆竹扔到一群女孩子中间炸开,吓得女孩子们花容失色,这些富家子弟却开心大笑。贺敏学看在眼里,怒从心起,喝令他们住手。这帮人仍嘻嘻哈哈,照扔不误,为首的一个还威胁贺敏学少管闲事。贺敏学虽只有十六七岁,却长得人高马大,更兼秉性豪爽,爱打抱不平,哪容得下他们胡作非为。他一时热血上涌,抓住为首者的前襟,一拳猛揍过去。对方仗着人多势众,欲行逞凶。贺敏学以一敌众,丝毫不惧。正好也在现场的袁文才担心贺敏学吃亏,急忙上前相助,直打得这帮人落荒而逃。
贺敏学这一拳,让袁文才刮目相看,称之为“拳打镇关西”。这一称谓让从小爱看《水浒传》的贺敏学惊问道:“你也看过《水浒传》?”袁文才哈哈一笑:“岂止看过,有些篇章还能背呢!” 袁文才家住永新邻县宁冈茅坪乡,因系客籍人,深受当地土籍豪绅地主的欺压,袁文才的新婚妻子就是遭豪强凌辱后自尽的。袁文才在妻亡后勤奋苦读,考取永新禾川中学,他求知心切,用功读书,渴望学有所成。在他眼里,贺敏学不甚喜欢读书,又是富裕人家的子弟,与他不是同一阶层的人,所以课外并无甚来往。而在贺敏学眼里,袁文才是班上年龄较大的同学,平时少言寡语,只是埋头读书。真所谓不打不相识,这一场打抱不平下来,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永新县位于罗霄山脉中段的井冈山北麓,春秋属吴越,战国为楚疆,故自古就有“吴头楚尾”之称,至三国吴时正式设县。永新县城内几条街道纵横交错,路面全由大小相仿的鹅卵石铺就,街上各式各样的店面鳞次栉比,大都有个突出街面的骑楼,形成典型的南国城镇特色。
贺敏学和袁文才走在窄窄的石子路上,径直往海天春店铺走去。海天春在这一带颇有些名气,店面虽有些破旧,店里却收拾得窗明几净。因得地利之便,海天春的生意倒也过得去。
海天春为贺敏学父母所开,家也安在茶馆里。一进家门,母亲温吐秀便关切地问儿子有没有惹事。温吐秀祖籍广东梅县,家境也还殷实,小时便由父亲教她识文断字,后来还进了学堂。她长得端庄秀丽,可谓大家闺秀,却能在贺焕文丧偶后甘当填房,足见其开明。像传统的客家妇女一样,为人妇后的她,相夫教子,把贺焕文与前妻欧阳氏所生儿子贺敏萱视为己出。贺敏学曾这样评价母亲:“当我与弟妹小的时候,完全由她教认单字,性情颇温和,治理家务井井有条,人皆称其为贤妻良母。” 在贺敏学之前,贺焕文、温吐秀夫妇还有个儿子,但一出世便过继给了人家。贺敏学因此成了家中的长子、长孙,特别受到祖父和父母的宠爱,甚至到了“娇生惯养,吃好的穿好的,非鱼即肉否则就不吃、不能受委屈的地步”。贺敏学出生时先天不足,经常患病,祖父和父母为此请来医生专门在家看护。为贺敏学,家中花费何止万金,由此得了个“二金仔”的绰号。
贺敏学从小就养成了少爷脾气,唯我独尊,任性顽皮。在兵荒马乱的年月,温吐秀最怕的就是儿子在外面惹是生非。贺敏学进入学校后的一系列叛逆行为,让母亲担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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