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真像有些人为我们准备的某种陷阱。在寒冷的冬季,他们会在锋利的刀刃上抹上或猪,或牛,或羊的鲜血,鲜血很快结为冰层。他们再涂、再涂,一层又一层,直到那薄薄的冰层,凝结为鲜血的冰坨,然后刀刃朝上地插在雪地上。
对具有灵敏嗅觉的我们来说,那冰坨仍然具有鲜血的诱惑。我们簇拥着扑上前去,用舌头不停地舔食那冰坨,冰坨便渐渐融化,直至藏在冰坨下的利刃露出凶光。
长时间地舔食冰坨,使我们的舌头渐渐麻木,直到最后,任那锋利的刀刃割破舌头也浑然不觉,仍然会继续舔食下去。鲜血从舌头上不停流下,直到流尽我们所有的鲜血,然后毒然倒地,任人宰割。
或许这不是人类的错,他们像我们一样需要食物。不是吗,由于饥饿,我们同样会捕杀那些比我们柔弱的动物。要知道,这本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相信在我祖先那个时代,柔软洁白的积雪下,是没有这样一把阴险的刀子的。祖先们除了老死或被更凶猛的动物捕杀,它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方式,要比我们现在简约得多,也光明磊落得多。
可是如今,对一只狼来说,在哪儿还能找到一个光明磊落的死法!
……
我们中间的一只狼,被猎人射杀了,他们兴奋得竟发出狼一般的嗥叫。我不明白,在捕杀一只狼后,人为什么总是那样高兴?
可猎人们还不肯罢手,继续追杀我们。我猜想,他们一定认为,在连续多日的茫茫大雪中,是很容易把我们赶尽杀绝的。
是的,这是捕杀我们的好机会,我们很多天没有捕猎到食物了,饥饿使我们失去了相当大的体力和战斗力……我当然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一处较为狭窄的沟壑,但我放弃了作为一只头狼的职责,而奔向另一个方向。
因为我深知,在我缺席的危难时刻,我的雌狼会挺身而出,她不但会像我一样,绝对不会被积雪掩盖下的凹谷所蒙蔽,也一定会选择一处最为狭窄的地段,带领狼群腾越过去。她像我一样,具有特殊的感知能力,绝对知道如何躲过危险。
当然,我的雌狼,也会因此蔑视我,后悔为什么和我这样厥的一只雄狼配了对儿。但我已经到了什么也不在意的地步,一旦到了这个地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不可救药?
退一步说,即便我的雌狼,不愿意代替我那头狼的位置,也会有另一只年富力强的狼来代替,这是每一个狼群早就准备好的梯队。所以我并不担心,我的离去,会为我的狼群造成什么不可估量的损失。
对我来说,这场追杀正是一个退身的机会。既然没有任何一只狼,愿意代替我这头狼的地位,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尤其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我的狼群很快就得为它们自己,再选择一只新的头狼。
我没有刻意隐蔽,就那么挺立在悬崖的这一方,狼群中的每一只狼都能看见我的身影。哪怕它们以为我是临阵脱逃,我也不想让它们以为我被追捕的猎人杀死,或掉下悬崖摔死,或无缘无故突然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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