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沙飞(典藏版)》:
1.“我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1948年5月沙飞因肺结核住石家庄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他住在郊区留营村农民的房子,1949年春他随大部分病人迁到医院现址,部分病人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城角庄。
时和平医院医生李蕴兰2003年回忆:我在张家口医科大学毕业,到医院时19岁。医院是1942年日本人盖的,抗战胜利后,国民党3军接管;石家庄解放后,我军接管医院及医护人员。日本人津泽胜是内科主任,王玉景是总住院医生,林兆信是主治医生。有的医生是满洲医大毕业的,华西医大刚毕业的崔吉君在传染科,奥地利人傅莱在传染科兼医科大学教员,姚远方的爱人刘志是实习大夫,张荣志在妇产科,李富锁当护士。医院不少日本人,白求恩医科大学也好多日本人,他们都住在和平医院宿舍,裨田宪太郎是医科大学病理专家,他们是反战同盟的,单独一个支部。津泽技术好,工作负责,对我们这些土八路的孩子要求严、教得细心,我们对他很敬佩,他手把手教我们学看显微镜,他要求医生必须亲自给自己病人化验,他很敬业,很善良。
传染科在城角庄,离医院很近。我是蔺柳杞的经治医生,他是结核病,还严重失眠,十天十夜不睡觉,给他用最厉害的麻醉药,他只打哈欠,仍睡不着。
当时药少,后来才有链霉素,结核病死亡率高,有一晚死了七个人,大家都很紧张。高干们大多在农村城角庄住院,带炊事员、马、马夫、警卫员、老婆、孩子。他们不愿搬到高干病房,不方便。
我们医生三个月一轮换到高干病房,我们年龄小,一到高干病房就紧张,老红军居功,他们脾气不好,我们常被病人打、骂、罚立正,或被踢一脚,很受气。首长们带枪,我们都害怕,有一人拿枪把姜杰副院长吓得从窗口跑掉。当时是解放战争,战争很残酷,受伤人多,很重的伤员都要到院子自己打饭吃,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情绪特激烈、不稳定,抬来的伤员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就骂,老子在前线打仗,你们在后方吃小米。我当时觉得自己都要不正常了。一次有个团长一把抓住我,揪下我的口罩说,你长这么漂亮,让我娱乐一下。我说,你讲什么,老革命?有的病人战争歇斯底里,冬天晚上光着身子到处跑,有个女指导员跳井,没死,有个精神病人,天天要吃两个麻雀,两个精神病人住内科,如果犯病厉害,就捆在礼堂。医务人员与病人(休养员)矛盾大。华北军区专门来人给休养员做工作。
沙飞不是我的病人,他住内科高干病房,在二排东头。内科八个医生轮流值夜班,有一次,我值夜班,沙飞失眠,睡不着,叫我去。我们经常跟津泽一起去各病房查房,沙飞说话随和,有礼貌,给人印象很好。我不觉得他怪,挺尊重他的。大家都知道他是艺术家,他从没有纠缠姑娘。他的病房墙上挂着枪,放在木头壳里,床头柜上放着杯子、药瓶,输药液瓶放几支野花。
2007年李菹兰回忆:津泽胜这家人给我们印象是很好很善良的,我们是小八路,他们对我们挺尊重的。那时刚接管这医院,成员比较复杂,有日本人、国民党、共产党,我在白求恩医大上学,留在医院,我们跟他们学技术,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我们是党员,他们不是。我当时19岁,病人是老革命、战斗英雄,也有刚解放过来的国民党军队的,那时病人睡觉都喊冲呀杀呀。日本教员多,临床也不少,内科、小儿科、口腔科都有,他们岁数大,经历多,技术好,该严格就严格,该批评就批评。津泽胜夫人挺和气的,我们相处挺好,我们医训班每个星期开会,很融洽,有什么就说什么。她大女儿田子和回家也穿和服,她经常背弟弟妹妹。津泽脾气好,讲话不着急,有不对的耐心地告诉你。他与奥地利医生傅莱学术观点不一样,我们不知道,他们有争吵的,都坚持自己观点,津泽胜很少跟人争吵的。当时供给制,津泽胜孩子多顾不过来,让我们捐款帮助。沙飞认为崔吉君是国统区过来的,不信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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