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风云》:
杨忠嗫嚅道:“军情紧急,太师催促……” 母亲打断话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新任大都督国事要紧,娘虽老迈但目下身体康健无须挂念。可是苦桃(吕氏小名)产期临近不宜大动,不如留在老家,待孙儿降生再送回京城。” 杨忠道:“临行前曾请郎中诊脉推算,预产尚有半月料无大碍。” 母亲笑道:“你光知道冲冲杀杀,哪懂女人生孩子的事!推算预产仅为大概,错前推后十天半月不足为奇。你多年征战三十有五才将得子实属不易,深夜启程一路颠簸,若有意外如之奈何?” “家乡到京城都是官道,缓行一夜明日午后便可到家。再说,苦桃生产儿不在身边,反倒两相牵挂……” 母亲一听不再阻拦,亲自送出大门,目送儿子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行人马离开弘农不到三十里,一阵山风袭来,随之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本就凹凸不平的大路,眨眼间被冲出无数条深浅不一的沟渠,低洼处水深过膝,松软处泥泞如浆更难行走。
这可苦了吕氏夫人。马车如此颠簸,好人也要抖散了架子,何况孕妇。更为严重的是,刚才马车行过水洼时突然被礓石磕绊差点儿倾翻。夫人一惊猛然伸手去抓车帮,腰身一扭竟动了胎气,此时已感到腹中隐隐作痛,头也有些眩晕。她未敢声张,勉强斜靠车厢双手护着肚子,紧咬牙关默默忍耐,心想好歹熬到京城歇息几日就没事了。不料暴风雨越来越急,车子越颠越厉害,腹中的疼痛也越来越剧烈。她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呼吸也急促起来。侍女玲儿发觉不对劲,伸手一摸,夫人身子下面已洇湿一大片,血腥昧直冲鼻孔。她惊叫一声,急令驭手刹车停在路边。这时断后的几个将士跟了上来,她连连摇手大声呼喊:“快!快唤大都督,夫人恐怕要生了! ” 杨忠正催马疾驰,忽听来报大惊失色,急忙拨转马头返回察看。进到车里借着闪电的瞬间一瞅,只见夫人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已咬出血来,浑身汗水已将衣衫湿透。侧耳细听呼吸急促,他心知不妙急问驭手刘三:“附近可有人家?” 刘三经常往返此地路径很熟。两边一看立即回答:“回禀大都督,此处刚进冯翊(今陕西大荔)境界,荒山野岭并无人家。前行三五里便是般若寺,周边就有村庄。”杨忠急令刘三带几个人骑马疾行,赶到地方先安顿住处,再就近请郎中和接生婆为夫人诊治。然后亲自驾车小心前行,不大工夫就到了般若寺。
这是一座远近闻名的千年古寺。若在白天可见周围群山环绕,苍松翠竹掩映。山门高大气势宏伟,雕梁画栋色彩艳丽。三重宝殿飞檐斗拱巍然耸立,数十株古柏虬枝苍劲足有三人合抱。雨夜漆黑盲无所见,一行人马沿路摸索走近山门,借着火把的光亮遥见住持身披袈裟手撑雨伞,已在门前等候。杨忠下车急步上前,见一古稀老者鹤发童颜慈冒善目,赶忙躬身施礼:“弘农人杨忠,深更半夜惊扰大师甚感不安!” 住持微笑作答:“老纳慧能,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相见三生有幸。客舍已清日干净,快安顿夫人歇息。此去不远,刘施主已带人请郎中找接生婆,将军不必焦虑。” 杨忠连连称谢,转身将夫人抱进客舍。不大工夫,刘三已带着郎中和接生婆赶到,玲儿也烧好开水。一切安顿就绪,杨忠便去大师禅房,再表歉意道:“杨某回乡探母不料京城急召,迫不得已连夜赶路。谁知碰上暴雨夫人又动了胎气,烦扰贵寺恭请见谅!” 慧能笑道:“将军时常回乡屡经寺门而不入,今夜大雨留宿也是缘分。佛心向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将军喜事临门,老纳理应祝贺!” 杨忠忧虑道:“按原先推算临盆尚须半月。早知如此便留夫人在老家,我一人回京罢了。这一折腾不知母子可保平安?” 慧能宽慰道:“将军勿忧!来者自有时辰,去者必有地方。生儿育女推算仅为约数,产期临近即有征兆亦无大碍,瓜熟蒂落顺其自然即可。老纳观察夫人体态气色今夜必诞男婴,此儿巧遇佛祖或将大贵!” “哦?大师也精通医道?” “老纳闲暇最爱翻阅医书,略通医道。然,今夜奇遇不唯医道,更有天道!” 杨忠听出话中有话,拱手道:“大师言简意深,杨某难悟其惑,可否详解奥妙指点迷津?” 慧能捋须,诡秘一笑:“将军岂不闻天有所感则地有所应?试想往年关中伏旱,万众祈雨不可得。今日风云突变实属异常,若非龙腾焉有此兆?” 杨忠大惊:“大师戏言!祥龙送子非同小可,传扬出去杨氏灭门矣!” 慧能正色道:“即便戏言亦请铭记:此儿既生佛寺则应养在佛门,若得佛祖护佑戏言或将成真!” 杨忠疑问:“佛门圣地,如何养育凡人儿女?” 慧能手指山门,朗声笑道:“哈哈!我寺不养,自有人养……” 笑声未落,前院传来婴儿啼哭。杨忠一看窗外,天已黎明,风住雨停。起身告别,赶到客舍一问,果然生了个儿子。他喜出望外,进屋看了一眼便急返禅房拱手致谢:“大师慧眼神奇,竟然一瞥识珠!敢问祥龙送子可有由来? ” 慧能拂袖而起往外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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