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眼读《非<国语>》》:
柳宗元对郤至及其一族的覆灭结局,表现出了极大的同情。这或许是他无意中见到了一位患难弟兄。于是他仿佛从中联想起永贞革新诸人士的悲惨命运。或许觉得晋厉公很像唐宪宗那样刻薄寡恩;胥童、长鱼矫、夷阳五等又很像藩镇(韦皋)与宦官(俱文珍)那样专会谗嬖窃构。而郤至一族,即为包括柳子在内的“二王八司马”等人。其根据就是他为之总结失败之由的那段深情话语。这说明柳子对郤氏是较为了解的——连“兄弟不令,而智不能固,强不能制”——都一清如水;加之郤氏“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更会使贪婪淫暴的晋厉公垂涎三尺,必欲除之而后快了。
除了柳子的高见之外,栾书向晋厉公指控郤至“阵前通敌”更不可小觑。这“绝密情报”是栾书指使寄居晋国的楚公子亲口讲给晋厉的,说郤至的目的是趁齐、鲁、卫盟军尚未到来之时,快速出击,败楚后即可择立新君(晋悼),顶替旧君(晋厉)。厉公对此也将信将疑,叫来栾书询问。栾书则落井下石,略施巧计,让厉公派郤至去“告庆于周”,顺便另派人跟踪察看郤至与晋襄公之孙周是否有来往。调查结果不言而喻。厉公信以为真了。虽然史焉不详,没说派谁,以及此人与反郤人士有何关系,不过定然是个与“三郤”有宿怨者,或许正与始作俑者栾书有关。
如此,则摆在“三郤”面前的只有三条出路:就擒、反抗、出逃。反抗是郤锜的首选。有可能如同唐太宗李世民在兄长威逼下,勇造玄武门事件,一举称帝;也许如西汉戾太子无奈发兵,反遭追杀。出逃不失为两全之策,但是“三郤”无一认可。最坏的是束手就擒,形同认罪受罚。郤至主张如此。他的理由是:“人所以立,信、智、勇也。信不叛君,智不害民,勇不作乱。失兹三者,其谁与我?……我之有罪,死而后已!若杀无辜,将失其民,欲安,得乎?待命而已!……”(《左传·成公十七年》)掂量此语,即使泼他身上多少脏水,也都不值一驳了。就算郤至平时为人处世逞强霸道,也难说他大节有何缺失。因为他敢于直面残虐现实,舍生忘死,坚守道义。最终果然是被长鱼矫刺杀,并陈尸于朝。但是《国语·晋语六》说“三郤”皆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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