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鸦片战争的历史书市面上有很多种,张鸣这本的新意在于“不屈辱”。他曾讲过,人们提到中国近代史的时候常有“怨妇心态”,就是我们觉得被打了很委屈,很需要伸冤。这本书的可贵之处在于摆脱了这种“受害人”嘴脸,非常客观、公正地来分析这段历史,英国人的想法、表现、作为,中国官方的想法、表现、作为,中国百姓的想法、表现、作为都有理有据地陈列出来,鸦片战争的全貌更生动地呈现出来了。
犀利幽默是他惯有的语言特色。看他讲历史,就像在看一场脱口秀,三言两语戳中要害,毫不留情。提及中国鸦片走私的黑幕,他说:“来华的外国商人都知道,只要塞点钱,什么违法的事情都可以通融,越是有关卡,就越可以通融。中国的关卡,等于是提示人们贿赂的。”
当然,根据作者的写作特点,是不会一本正经全篇引用数据和典故的,他喜欢把历史讲成故事,官员们阳奉阴违的黑色幽默也时不时穿插在书中。
“圆明园被烧之后,咸丰帝想到里面存放着清朝历代皇帝的画像,忙命两个大臣去找。幸而这不是什么珍宝,没有被抢劫。然而这些列祖列宗的画像每个人的脸上都被踩了脚印子,有的还被扯破。两位大人原本打算拿去交差的,转念一想,列祖列宗这幅尊容被皇帝见了还不雷霆大怒,讨个没趣也就罢了,万一……于是,点把火,把这些劫后余生的‘御影‘烧了。给皇帝回话说,都被鬼子烧了,一张没剩。”
读这样的历史,轻松,愉快,而又受益匪浅。值得一读。
本书是张鸣重说中国近代史系列的*一册,图文并茂,解说生动,主题为两次鸦片战争以及战前与战后的局势分析和后续影响,表现以英国为代表的近代西方世界与清王朝这个古老帝国的*一次剧烈碰撞,以此揭开百年近代史的开端,展现中国近代史的基本矛盾和潜在发展方向。
两次鸦片战争,先后相隔差不多20年,但写在战争上面的主题,却是一个:逼中国开门,开大门。而且拖中国进入西方的世界。
就情势而论,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只要中国的天下没有本事扩张,吃掉西方的世界,那么就早晚会被西方的世界撞毁。这么大的一个中国,没有幸免的可能。一个拥有了现代工商业的世界,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世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是野蛮人,而蹈海而来的西方人,自诩是文明人。对中国的征服,在某种程度跟他们征服印第安人,非洲人一样,是文明战胜野蛮的过程。
然而,两次战争的借口,都那样的苍白而且龌龊。*一次,是为鸦片贸易背书,第二次,则基本上是没事找茬。尽管中国人完全可以像后来的日本人那样,顺从西方世界的通商要求,自行打开大门。但是,以天朝上国自命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他们的视野里,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这样的教训。其实,如果没有中国的失败,面对美国佩里舰队的日本幕府,也不大可能如此痛快地屈服。
“文明人”发动的战争,里面没有文明,也没有道德。讲究以德服人的中国人,被西方用弱肉强食的大棒,不由分说地教训了。在中国人完全不明白西方世界的道理的情况下,他们的表现,被反衬得格外的愚昧。这个愚昧,是沉湎于自己天下里的愚昧。越是愚昧,就被欺负得越惨。
这是中国近代史的开局,尽管被打得丢盔卸甲,没有还手之力,窝囊死了两任皇帝,换了一个女主,但是,比照奥斯曼帝国的命运,中国能有这样的开局,已经不错了。在此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曾、左、李之辈,在王朝的开门过程中,已经露面,但还没参与开门的过程。他们此时可能还不知道,今后的中国,今后的他们,将跟撞开门进来的洋人,有着越来越深的关系。他们后来的事业,不是所谓的中兴,而是洋务。
门开了,此后的中国,就成了世界的一员。无论有多少人想把中国拉回去,重建过去的天下,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本书详细描述了中国被迫打开大门的前因后果和近代中国落后的根由。
两个世界的冲撞
两次鸦片战争,先后相隔差不多20年,但战争所涉主题,却只有一个:逼中国开门,开大门;而且要拖中国进入西方的世界。
就情势而论,这个过程不可避免。只要中国的天下没有本事扩张,没有本事吃掉西方的世界,那么就早晚会被西方的世界撞毁。这么大的一个中国,没有幸免的可能。一个拥有了现代工商业的世界,是一个不可抗拒的世界。只要这个星球出现了这样的世界,这个星球就必然被全部涂抹上它的颜色。在这个过程中,中国人是野蛮人,而蹈海而来的西方人,自诩是文明人。对中国的征服,在某种程度上跟他们征服印第安人、非洲人一样,是文明战胜野蛮的过程。
然而,两次战争的借口,都那样的苍白而且龌龊。第一次,是为鸦片贸易背书;第二次,则基本上是没事找茬。尽管中国人完全可以像后来的日本人那样,顺从西方世界的通商要求,自行打开大门。但是,以天朝上国自命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在他们的视野里,没有这样的经验,也没有这样的教训。其实,如果没有中国的失败,日本幕府面对美国佩里舰队时,也不大可能如此痛快地屈服。
“文明人”发动的战争里面,没有文明,也没有道德。讲究以德服人的中国人,被西方用弱肉强食的大棒,不由分说地教训了。在中国人完全不明白西方世界的道理的情况下,他们的表现,被反衬得格外愚昧。这个愚昧,是沉湎于自己天下里的愚昧。而越是愚昧,就被欺负得越惨。
宛如一个中国的乡下人,闯进了伦敦,言语不通,规矩不明,挨欺负,遭蒙骗,甚至挨打被抢,都是应有之义。那个时代,漫说中国乡下人,就是英国乡下人进城,也就这个待遇。可是,这回是英国的城里人,结伙来到了中国,依仗自己的强力,痛扁了主人——有点迂腐而且自命不凡的主人——然后逼主人学他们的规矩。
这个过程中,中国人当然会感到挺冤的。1840年开始的悲情,事实上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没完没了。
悲情可以理解。但是,当年的悲情,更多的是一种固执。固执于天朝上国的天然优势,从迟迟不肯承认失败,到即使勉强承认,也在寻找借口。输掉了底裤,却仍在夸耀自己过去锦袍的华美。之所以战败,都是因为朝中出了汉奸,朝廷用人不当……这样的阿Q,在鸦片战争期间,还真是不少。连第一次鸦片战争末期,负责与洋人交涉的钦差大臣伊里布的家人(长随),不过粗通文墨的张喜,竟然也敢说如果朝廷任命他做统兵大将,一定能打赢。
仗还没有打,中国方面已经出了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人。然而客观地说,在这一阶段,真正能睁开眼睛的人其实不多,从林则徐到魏源再到徐继畬,还要加上满洲贵族耆英,其实他们顶多算睁开了一条缝。他们对西方的了解,仅仅限于各国概况的水准。乐意学的东西,也就是船坚炮利。从这个意义上说,即使是这些站在中国最前沿的人,跟太平天国的农民领袖也大体上处于一个水平线上。
虽然都是人类,但两种完全陌生的人碰在一起,最初的接触,又充满了敌意;那么,彼此的了解,或者说,处于弱势一方对强势者的了解,在开始阶段肯定非常不充分,也相当勉强。万事开头难,对挨了打的中国人来说,难不仅难在沟通的渠道不易把握,还难在自己的心魔上。这心魔,来自老大帝国的悠久历史和文化,也来自对西方仗势欺人的反感。
在那个丛林时代,中国人就这样被人家强按着头,硬拖着进入了人家的世界。严酷的现实告诉中国人,过去所拥有的一切,一钱不值;过去理所当然的道理,全然失效。一切,得从头开始。幸好,这个老大帝国,以一个不伦不类的衙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问世,开始了它的新历程。
其实,中国人应该庆幸,在内忧外患交至的境况下,这个王朝没有崩溃,否则,即使进入了人家的世界,中国也会是另一个印度——散了,就攒不起来的印度。
这是中国近代史的开局,尽管被打得丢盔卸甲,没有还手之力,窝囊死了两任皇帝,换了一个女主。但是,比照奥斯曼帝国的命运,中国能有这样的开局,已经不错了。此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曾、左、李之辈,在王朝的开门过程中,已经露面,但还没参与开门的过程。他们此时可能还不知道,今后的中国,今后的他们,将跟撞开门进来的洋人,会有着越来越深的关系。他们后来的事业,不是所谓的中兴,而是洋务。
门开了,此后的中国,就成了世界的一员。无论有多少人想把中国拉回去,重建过去的天下,已经没有这个可能了。
World和天下
在1840年中英鸦片战争之前,我们这个地球上,实际上存在两个世界。一个,是西方由于地理大发现、资本主义市场体系的建立和1648年10月《威斯特伐利亚和约》所确立的民族国家关系间的国际准则形成的世界(world),另一个,则是中国的天下。古代的时候,人们按照家、国、天下这样三个层次来论说这个人们生存的空间,天下就是世界。也许,在这两个世界之间,地球上还有其他民族,和他们自己的世界,但到了1840年的时候,基本上已经被西方的世界吞噬一净。虽然说,中西之间,在古代的联系也不多,但真正分成两个世界,还是近代的事。
中国的天下,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天像穹盖一样,笼罩着大地。地上的中心,对应着天的穹顶。而这个中心,就在中国的中原地区,所以,中国是中央王国。中国不仅在地理位置上是中心,而且在文化上也是中心。正因为这文化的中心地位,所以,中国的帝王具有绝对的权威,是地上所有王国的权威合法性的来源。天下,只有一个君主,那就是中国王朝的君主,其他的地方,只能有低一层次的首领。所有人,都得服从来自中国的王化,自觉归心者,是善类,冥顽不灵之辈,理论上应该被消灭。如果实在消灭不了,那就存而不论,当他不存在好了。另外一个逻辑是,怀柔远夷,对那些不遵王化的狄夷,采取怀柔政策。然后逐步引导他们纳入王化之内。按照天下观的视野,当时的英国,处于化外之外,基本不在天下的视线之内。
而西方的世界里,地球是圆的,在地理上没有中心和边缘。地球上的土地和人,是分成一国一国的,是可以通过谈判、建立外交和商务关系的。别的地方不论,至少在欧洲是这样的。虽然,英国继西班牙和荷兰之后,成为霸主,他们也自认是霸主,但并不认为所有国家都该服从他们的权威,接受他们的册封。显然,这样的西方世界,是地理大发现之后才形成的,这是一个近代世界。
其实,中国的这个天下,以华夏正宗自居的中央王朝,不见得总是能实现他们的天下理想,建构完善的朝贡体系,经常会向位于边缘的狄夷屈服,甚至称臣纳贡。连王朝的正朔,都两度被胡人取代。但是,在清朝,当中国与西方大规模接触的时候,这样的天下观却依旧完整地保留了下来。作为统治者的满人皇帝,甚至比汉人还要在意这样的观念以及由这观念建构的天下体系。
中国的古代,的确创造出过足以傲视西方的辉煌,但比中国还辉煌的辉煌,却由西方近代展现了。说中国衰退,倒也未必,只能说人家创造了奇迹,一个进步得太快,另一个就显得停滞落伍了。中国按照自己的逻辑走,也许永远走不到西方。明末的时候,耶稣会士利玛窦给中国人带来了万国舆图,告诉了中国人,地是一个圆球。后来在清廷任职的传教士南怀仁,也带进来过地球仪。但是,这一点光亮,并没有照亮中国人的天下体系。士大夫们,依旧做着天圆地方的梦。虽然,一直都有迫于生计、走出国门的人,有些水手,还受雇在外国商船上干活,远航世界各大洲。但是,这些人属于无声的群体,他们即使回国,所见所闻也没有人理会。
没错,这样的天下体系,至少在东西碰撞之时,是内向的。碰撞,是西方找上门的,而东方的中国,却并不在意西方,也不在意西方是否乐意遵从王化。即使对传统的藩属国,明清两代也没有干涉过它们的内政,更没有兴兵动武。清朝的对外贸易,对于这个国家而言,的确是可有可无的。关税收入,微乎其微;也没有什么西方的物件是中国所必需的。对于朝廷而言,开一个口子对西方贸易,不过是皇帝的恩典,让西方人可以通过这个口子,得到他们特别想要的茶叶、丝绸和便宜的瓷器。
在英国人打上门来之前,中国人的视野里没有西方。在最开明的中国人所描画的地图上,只是将已经知晓名字的西方国家佛郎机、英吉利什么的,随便画几个小岛,搁在中国脚下。中国人对英国的认识,仅限于皇宫和贵族府邸里的自鸣钟。这么大的中国,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到过西方,但是,这些人,在中国整体的视野里,等于不存在,因为知识界不了解西方,也没有兴趣了解西方。明代曾经有过相当规模的下西洋,其实只是为了永乐皇帝寻找建文帝。除了证明中国具有远洋航海的能力,什么都说明不了。身处天朝政治中心的人对海外,可以说没太多的兴趣。直到鸦片战争打响,替浙江前线的主帅伊里布办理夷务的家人张喜,到英国人的军营里混了一圈,也就是问一些英国在中国哪个方向,距离多远,国王是男是女之类的最简单的问题。而且还将好些基本的常识弄错,把印度半岛的孟加拉,视为英国本土,说是可以从陆地经缅甸走到中国来。
中国的天下是内向的,而且越来越内向,但是,西方的世界,要来找麻烦。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扩张的体系。资本主义的市场体系,是个打开的潘多拉的匣子,释放出人类无可阻挡的欲望,颠覆性地改变了这个星球,像马克思说的那样,在一百年内,创造出过去上千年才能创造的产值。手工业革命来了,工业革命也来了。生产力和技术的优势,使得西方的世界在扩张中占据了绝然优越的地位。工商立国的基础,也给西方带来了中世纪想都不要想的效率。所以,当西方扩张到了古老的中国地界的时候,西方的世界和中国的天下这两大板块的碰撞,是不可避免的。
……
两个世界的冲撞/1
World和天下/6
温柔的天下体系/13
茶叶与白银/21
鸦片的魅惑/30
林则徐登场/39
林则徐光临澳门/48
鸦片稽查戏/54
英国人决定开战/60
晦气的琦善/67
不对称的战争/73
马桶与火攻/86
凑热闹的看客/93
三元里的故事/100
两个神话/106
定海的情报/112
不贪土地的洋人/118
两个“汉奸”结束了战争/124
南京条约的悲喜两面/131
一个相国家人的“抚夷”牛皮/137
满大人来香港/142
中国兵船远航记/150
抄查琦善/157
入城的纠葛/162
修约,修约/168
亚罗号事件及其他/175
愈发不对称的战争/181
倒霉的叶名琛/190
跪还是不跪,这是个大问题/199
火烧圆明园/205
终于认账了——北京条约/219
战争的副产品——祺祥政变/225
*作者辣评*
自古以来,中国就存在两部分人,一部分保守,一部分开放,一部分内向,一部分外向,一部分有内陆性格,一部分有海洋性格,可惜,总是前者主导着中国政治。
中国的士兵不乏英勇善战之辈。视死如归者,比比皆是。但是,正如一位英国军官说的那样,从军事角度看,这个民族之缺少个好领导,并需讲点科学。
经过二十年的阵痛,中国终于变了,被拖进了西方的世界,尽管有十二万分的不情愿,古老的中国还是进到了这个世界里。慢慢开始适应,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