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一吟口述历史》:
三、贤妻良母
我小的时候,在家里不怎么受到重视,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妈妈管全家的吃和穿,有时她顾不上管我,但她给我的母爱在兄弟姐妹中还是很平等的。后来,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兄姐们都离开父母之后,妈妈分给我的爱就越来越多了。兄姐们各自在外成家立业后,我始终和父母住在一起,直至妈妈1983年过世,我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幼年的我,总觉得爸爸和妈妈在我们家里好像是两派。三个姐姐和大哥(老四)是一派的,我和二哥是妈妈一派的。这是因为当时我和二哥一直留在妈妈身边读小学,别的兄姐则跟着爸爸在杭州读中学,无形中有了两派。有时候,妈妈也会带着我和二哥到杭州“行宫”小住一段时间。爸爸为了方便哥哥姐姐们上学,在杭州租屋,戏称租的屋子是“行宫”。说是两派,但两派头头很团结,妈妈是绝对服从爸爸的。
说到爸爸妈妈的婚姻,可以说是外公“慧眼识珠”,一手促成。我的外公徐乃宣,字力臣,号芮孙,出身崇德县城(今桐乡市崇德镇)书香望族,中过秀才,后来以贡生入太学。民国初年曾任崇德县军政长、县督学、县教育会长等职,人称徐三老爷。外公一向积善行德,口碑很好。他生有两子两女,我的大舅舅徐家隽为人忠厚,主要帮外公管理家务。聪慧过人的小舅舅徐家黻参加过辛亥革命,可惜患病早逝。一双女儿徐力民、徐警民相差九岁。我妈妈徐力民,被外公视为掌上明珠,对其终身大事尤为操心。正是外公的有心探求,他发现崇德县立第三高等小学校有个毕业生丰润非常优秀,在会考中名列前茅,且有“小画家”的美誉。外公爱才,觉得丰润是个好苗子,赶紧央媒人到丰家为长女说亲。独自管家的祖母一开始并不愿意和徐家结亲,她说他们(徐家)家里很富的,我们家道中落,日子紧巴巴,好像是配不上的,以不敢高攀而婉拒。外公并没有泄气,一再以女儿的贤淑说词,终于说动了祖母。1913年爸爸和妈妈正式定亲。1919年春天,即将从浙一师毕业的爸爸回故乡石门和妈妈完姻。
妈妈嫁进来时带来全副嫁妆。所谓全副嫁妆,是除了四橱八箱,枕山、被山等等以外,连米、水,甚至做寿材的椴木用红绫包着也随嫁,还陪嫁来名爱凤的姑娘及这个姑娘曰后出门的嫁妆。这个意思呢,就是这一生女方不麻烦男方了。当时嫁妆搬上悼德堂,楼板因负荷过重格格作响,忙撑上柱头,怕搁楞折断。妈妈陪嫁的丰厚轰动了整个小镇。
妈妈结婚后,外婆还经常送好吃的小菜和点心到我们家来。我的堂姐兼老师丰桂说她小时候差不多天天可以看到由路过石门的崇德航船寄来的崇德徐家双层八角罩篮,上写“石门木场桥丰同裕染坊徐力民”收。八角罩篮是用细竹编的,里面装的常常是栗子烧肉,红烧鱼、鸡、鸭、虾等家常菜和糖糕、粽子、圆子等时令点心。父亲1920年远赴日本游学,外公也给予大力资助。我兄姐包括我的名字都是外公取的,比如大姐是夜里出世的,哭声很大,外公引用《史记》中记载的一神名,为其取名陈宝;我二姐原名丰麟先,外公取这个名字表示希望下一回生个男孩。二姐长大后讨厌这个重男轻女的名字,自己改为“林先”。
爸爸知道妈妈婚前在崇德教过多年书,结婚后才几天便让她到大姑妈丰瀛创办的振华女子初等学校试教。为了培养妻子的美术素养,一个多月后,爸爸又带妈妈到上海,把她送进杨白民先生创办的城东女学专修科去学习图画。爸爸在《辞缘缘堂》一文中说到“我三十岁上送妻子回家奉母”,大概是在1927年左右。而此前除了爸爸赴日游学的十个月之外,妈妈应该都是跟着爸爸东奔西走,上海、浙江上虞白马湖等地都留下妈妈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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