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把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损失,始终留在了历史上曾经易动感情的野蛮人的心里,这些野蛮人是我们的祖先,他们进入了罗马西部地区,决心要抓住它的价值,要成为它的一部分;同时也把这个遗憾留在了我们的心里,从那时起,我们这些后世子孙,每每在试图抓住它的时候,却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不见了,不由得迷惑不解,暗自哀伤。从来没有一个人试图解释波斯帝国的消失或埃及文化的消失,但人们却总是试图解释罗马帝国的衰亡。人们提出了各种“理由”:罗马人所谓的不道德,生育率的下降,大庄园的发展(由奴隶和不自由的劳工打理),等等。所有的这些过度解释,迫使你退回到一个简单的自明之理:一切持续过漫长时期的文化,到最后都消失了。像生物学中的生与死一样,这一事实本质上依然是无法解释的、是神秘的。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切,就是以简略的方式描述衰亡的过程。我们已经看到,衰落是西罗马的事。在东罗马,东方文化依然强盛而充满活力,足以产生伟大的表现——最伟大的法律综合:《查士丁尼法典》;最伟大的建筑成就之一:圣索菲亚大教堂;最高品位的新宗教:伊斯兰教;尤其是这一文化有能力再存活一千年。那么,消失的是西罗马的文化,以及西罗马所彰显的东方文化。从经济的观点来看,所发生的事情是:(1)人口的下降,城市与乡村同为荒墟;(2)技术的衰微,如建筑艺术几乎衰减为最简单的形式;(3)商业衰退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至于沿街小贩的出现竟然成了特别立法的对象,比如在早期的盎格鲁一撒克逊人的法律中;(4)重要的资源,像西班牙的银矿,都被闲置了。有些经济衰退反映在阻止这种衰退的努力中,比如戴克里先在公元302年颁布的那项著名法令,一步步试图把人民固定在他们现有的地位上,迫使鞋匠(包括他们的儿子)依然做鞋匠,中上层阶级则继续承担征税的重任以及各自治市的其他政府职责。似乎很明显,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作为从一个繁荣社会的政府发展而来的罗马政府,其负担被证明对西罗马社会来说太过沉重,而此时也已经不再繁荣。听任政府的职能落入地方权贵、元老院议员和教士之手,这些人把大片的土地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格里高利一世(Gregory the Great,公元590~公元604年担任罗马主教)的通信载录,显示了他那个时代所发生的变化是如何天翻地覆的。自公元4世纪末起,罗马的作家们就不断讲述人们如何逃到野蛮人那里,并发现与野蛮人在一起生活更好、更轻松。当野蛮人作为征服者到来的时候,他们养活的那种政府——简单政府——足以胜任好几个世纪。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