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吗?当你成为一名艺术家的时候,你便如同一位炼金术师般,可以制造黄金。你能拒绝两小时的工作,就可以造得出金子的诱惑吗?……另外还存在画展效应:当你知道还有很多面墙需要你用作品填满,而不仅仅是完成三幅画作,你将会产生无限的动力去创作六幅作品,甚至是更多……当然,还存在另外一种诱因,你的画商对你说:‘克里斯蒂安,我认识一个收藏爱好者,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想买一件这个系列的作品,你会为他创作吗?’答案显而易见。虽然这看上去不太好,但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法国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波坦斯基公开坦白了这些,他这个行业的人很少会这么做1。他是在真诚地忏悔。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基督教的影子,他的作品中也体现出了这一点。如今,为金钱而创作成为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很多画家、雕塑家以及造型艺术家,如同能够孵出金蛋的母鸡,死守自己的窝不放。波坦斯基无疑是诚实的,他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欲望,也未曾隐藏过他的目标:成为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说:“实际上,如果你愿意的话,赚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你用尽全力的话,你就可以赚得到。我对赚钱这件事是非常敏感的。但是,对于一名伟大的艺术家来说,这便成了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因此你必须知道你应该把雄心设立在哪个高度……鉴于我自己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这也就是我甘愿等待的原因。”
那么这里就会提出一个问题:什么才叫作伟大的艺术家?这已然是另外一个话题,很有可能会成为我下本书的主题。
克里斯蒂安·波坦斯基是聪慧的,他在创作的过程中总结出了许多作为一名成功的艺术家所面临的问题。本书中,我选取了从文艺复兴时期至今十三位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家,他们或许不是当时或如今最负盛名的,但绝对是可冠以“伟大艺术家”称号的人。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们都处于自己所属时代的巅峰。最近的一些研究中常常出现他们的身影,美术馆的常客们也通过画展一睹他们作品的风采。
本书每一章节都会采取类似前言的方式,从一个对于当代现象的观察开始。向社会主流观点证明,并不一定是安迪·沃霍尔、达米恩·赫斯特、杰夫·昆斯或是村上隆这些人希望赚大钱,库尔贝、鲁本斯以及其他的艺术家同样怀揣着类似的梦想。他们既拥有伟大艺术家的双手,也知道怎样炼造出黄金。
显然,这其中涉及很多艺术家。有人会说,太多有关于艺术的故事证明了那些才疏学浅的艺术家也可以赚到大钱。艺术的市场并不会对才能给予公正评判。一名艺术家可能是优秀的也可能是平庸的,也许获得了成功也许还没有。人类的不公平判断也可能在创作这块敏感的领域横行霸道起来。
从19 世纪开始产生了一种带有浪漫主义色彩的现象——艺术家本身成了艺术品。这种现象被时代所诟病。在一幅充斥着苦难的画作被演绎成为世俗的殉道者时到达了顶峰,成为艺术市场的耶稣受难像。天主教的传说由梵高这位天才的画笔重新诠释之后,便找到了它最好的表现方式。大英博物馆馆长尼尔·麦葛瑞格清楚地解释道,梵高为了喜迎高更的到来而创作的《向日葵》,再次被艺术家透过苦难的眼睛重新解读,而成为现当代画作中神圣的裹尸布1。但梵高37 岁便离世了,他曾经为一位艺术商工作,梵高的弟弟也是一位资深的艺术商,然而不论是那位艺术商还是梵高的自家兄弟,都没有向世人展示梵高精通画作的生意才略。
在完全虚构的天才艺术家(从词根学的含义)与另一种纯粹世俗的艺术家之间,必然存在折中的情形。1990 年,音乐家及教育学家樊尚·丹帝在巴黎的圣乐学校演讲时,提出了艺术家应该掌控这些对立概念的悖论。他说:“艺术中所包含的一部分是‘职业’,当我们是在从事艺术行业时,这种认知是最基本的且必需的。在职业的最后,艺术性也会出现。”
命运的捉弄和艺术史学家们手里零星的资料成功地将各个时期的艺术大家变成平庸的家伙。
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当然要属鲁本斯了。正如他的书信中所证实的,鲁本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积累财富,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文艺复兴时期最具盛名的艺术家们也没能逃脱世俗。在画家转变为权势者的提香出现之前,莱昂纳多·达·芬奇的作品已经有了走下神坛的趋势。当然,这与解剖学、哲学或者光学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如同食品杂货店老板一样,纯粹的天才也需要考虑到画室的花费,采取必要的手段来偿还自己的债务,“为了获得报酬但又不至于交付大量的作品,要使得优秀的雇员在甘心为我工作的同时,又不会产生多余的想法1。”
米开朗基罗与家人的书信会不会高尚些呢?答案是:不会。他对父亲写道:“我在白白地浪费自己的时间。上帝呀,请你来帮帮我1。”整整几页,都是有关杜卡托、金钱或者是与抱怨自己收入相关的内容。
我在此没有提及的著名艺术家还有很多,但他们或许可以成为与金钱关系更为深入的研究对象。就拿德加来说,一些深入的绘画研究将他的作品列入现代艺术的行列。可他写给商人保罗·迪郎鲁埃尔的信件并没有渲染更多的艺术气息,信中写道:“我对艺术进行了痛苦的思考,它会陪伴我一生,但我从不知道可以靠它赚钱。您让我重新认识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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