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在《对照记》里说:“满目荒凉,只有我祖父母的姻缘色彩鲜明,给了我很大的满足,所以在这里占掉不合比例的篇幅。”在她看来,张佩纶家族也好,李鸿章家族也罢,全都是满目荒凉不堪人目,只有她祖父张佩纶祖母李菊耦琴瑟和谐光彩照人,是一对神仙眷侣。
张佩纶虽说在官场命蹇时乖,没有积蓄,但是婚后靠着李菊耦的陪嫁,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张爱玲说:“我祖母的婚姻要算是美满的了,在南京盖了大花园偕隐,诗酒风流。灭太平天国后,许多闲散的文武官员都在南京定居,包括我未来的外公家。大概劫后天京的房地产比较便宜。”“我姑姑对于过去就只留恋那园子。她记得一听说桃花或者杏花开了,她母亲就扶着女佣的肩膀去看……”据《清史稿》记载,“李鸿章不念旧恶,以女妻之”,原因有可能是为了延揽人才,也可能是张佩纶得到了其女的垂青。后来,张佩纶为了迎娶李鸿章千金,不惜重金买下了江南提督张云翼所建的张侯府,两人人住其中。当时的建筑主要有三幢,呈品字形分布,南侧一幢似为主楼,东西两楼各连着一个花园。
张佩纶还特别将东楼命名为“绣花楼”,专为李菊耦居住,后人习惯称之为“小姐楼”。
张佩纶对李小姐疼爱有加,他们之间的爱情算得上一段美满姻缘——两个人都是文学爱好者,在金陵小姐楼里“诗酒风流”,写食谱,品善本,著武侠,比翼双飞。张佩纶在日记中说:“以家酿与菊耦小酌,月影清圆,花香摇曳,酒也微醺矣。”他写诗表白心曲:袖中合有屯田策,懒向辕门更纪勋。他与李菊耦合写了一本菜谱后意犹未尽,就联手创作了一部武侠小说《紫绡记》。张爱玲读过,认为“故事沉闷”,比不上她的小说《十八春》。看来还是李鸿章懂得女儿心,并没有乱点鸳鸯谱,从闪电结婚来看,李鸿章显然早就相中张佩纶,他的动机既是惜才,也是念旧。张爱玲一向崇尚爱情第一,她对祖父祖母的爱情自然十分欣赏,张佩纶虽说才情过人,但是目中无人、夸夸其谈的个性也让李鸿章非常厌恶,作为洋务派的主要人物,李鸿章曾痛斥张佩纶等“清流派”:“不考究事实得失,国家利害,但随便寻个题目,信口开河,畅发一篇议论,借此以出露头角。而国家大事,已为之阻挠不少。”李鸿章还感慨:现在办事,举步维艰,动辄得咎,大臣本不敢轻言建树,但责任所在,又不能坐以待毙,常常苦心孤诣,想出“一条线路,稍有几分希望,千盘百折,甫将成事”。言官以为有机可乘,就群起而攻之——“朝廷以言路所在,又不能不示加容纳,往往半途中梗,势必至于一事不办而后已”。但奇怪的是,不管李鸿章怎么说道,锋利无比的张佩纶从来都不攻击他,其问原因当然心照不宣。1879年张母去世时,张佩纶生活窘迫,李鸿章即以资助营葬的名义赠“白金千两”,让张佩纶“感德衔悲”。张佩纶也知恩图报,后来出任总理衙门大臣,随即投桃报李,三两天就与李鸿章通信,署中事无巨细逐一报告,简直就是老李派到清廷中枢里的卧底,后来“以女妻之”,应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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