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石匠家庭里1475年3月6日这一天,在意大利卡普累斯镇行政长官罗多维柯·第·列奥纳多·波纳罗蒂·西莫涅简朴的家里,人们激动非常:他的妻子佛朗切斯卡生下了第二个儿子,这孩子取名叫米开朗基罗。孩子刚出生就决定送到塞金雅诺的奶妈那儿去,这可真够佛朗切斯卡夫人哀伤的。但别的选择却没有:夫人身体很弱,医生特别指出她需要安静一何况两岁的大儿子列奥纳多已经足够淘气的了,现在又得为这新生的儿子担惊受怕。在这儿干活多年的老女仆乌苏拉的弟媳妇会把这孩子喂得胖胖的——这奶娘就住在离佛罗伦萨三里远的塞金雅诺山上。
在父母看来,孩子的身体显得很脆弱,而塞金雅诺山上的空气会使人变得强健有力。加之,出身高贵的父母不乐意自己哺育孩子一这事儿得由那些穷得出卖自己乳汁的妇女来干。
准备工作没花多长时间。在和小米开朗基罗告别的时候,佛朗切斯卡夫人忍不住流泪了,她恳求丈夫尽量小心地把孩子送到采石场;而在这以前,她要乌苏拉发誓:一定要请她的弟媳十分细心地照看米开朗基罗。
载着这新生婴儿的车子,从卡泽金平原出发,在蜿蜒于亚平宁山脉悬岩陡壁之间的道路上颠簸着。在那很高、很高的地方,就是采石场了。正是春天的大好时光,山毛榉已是绿树成荫。那绿呀,简直使人心迷神醉。天空一碧如洗,只有那像一个黑点一样的山鹰,在高天翱翔……在这一行人的头里,骑马走着执政官本人,而老女仆乌苏拉,在马车里摇着孩子,昏昏欲睡……当这一行人在山上停下来的时候,人们从正在采石的悬岩陡坎后边、从石缝里面,像影子一样,陆陆续续走出来。他们从头到脚满是石头粉末,一个个看上去就像灰白的泥菩萨。老乌苏拉庄严地从车里抱出一个漂亮的、包裹在洗礼时用的襁褓里的孩子,孩子大声哭着。老乌苏拉把孩子给了迎着她走来的一个年轻、漂亮、体格丰满的妇女——她的弟媳,并用威严的声音说道:“豁出命来,你也得把大人的亲生儿子喂养好!”接着,执政官本人像发命令似地简短训诫了几句,人们就在老乌苏拉告别的哭诉声中回程了。
在石匠托马佐的妻子莫娜·巴巴拉身边,小米开朗基罗不知不觉地长大、变得健壮了。这间布局紧凑的农家小屋坐落在小村子里,紧靠悬岩。这里对米开朗基罗来说是好极了。他常常在去山顶牧场羊群欢快的铃声中睡去,在这铃声中醒来。这铃声常常伴着莫娜-巴巴拉那简单而淳朴的歌声。巴巴拉唱着这些歌,摇着米开朗基罗和他的同乳兄弟朱里奥入睡。奶妈的奶仅够他两人吃,但是在他们两人出牙齿以前,他们已能吃得下在阳光下晒干的羊奶酪了。所以,他们的消化能力一点儿也不差。他们——执政官的儿子和石匠的儿子,一块儿开始满屋子爬来爬去,一块儿从门槛望出去,瞅着这上帝创造的世界。总是忙忙碌碌的巴巴拉那双千活干得粗糙了的手,一样地拍打他们俩,一样地爱抚他们俩。
在石匠小屋里的生活是艰苦的,但是这种生活把在另外一种条件之中诞生的米开朗基罗锻炼得强健起来了。奶妈纯真而出自内心的爱代替了母爱。
佛朗切斯卡夫人先是想念米开朗基罗想念得不得了,常常担惊受怕;以后也习惯了。随之而来的是,为了使丈夫高兴,为了提高丈夫在社会上的威望,她也有心思来打扮打扮自己了。现在,半大的列奥纳多也能给她消愁解闷了。
他们也不时地送些礼物到塞金雅诺去。
一次,佛朗切斯卡夫人和丈夫一块儿去看望儿子,并事先给塞金雅诺送了信儿。莫娜·巴巴拉没让自己丢脸。在来拜访的那一天,她精心收拾了农舍,用山花和绿草把它装扮起来。可怜的农舍变得舒适,甚至富有诗意了。
孩子们穿着洁白的衬衣,健康而高兴。
就这样,米开朗基罗在石匠家庭里成长起来了。
当他刚刚开始能爬过农舍的门槛,坐在被太阳烤得热乎乎的石头上极目四望的时候,那高峻的山峰,那绿色的原野,那原野上像忽明忽暗的斑点流动着的羊群,便尽收他的眼底,悠扬的铃声远远地从那儿传了过来。他迎接旭日东升,常常不自觉地注意到落日的余晖怎样把陡峭的山岩照成血红色,并慢慢地消失。逐渐地,米开朗基罗能够站立起来,走得更稳实了。而后,他开始和朱里奥到邻居家串门子,和他们家的孩子们一块儿玩,看他们用小石头搭房子。
在塞金雅诺,妇女们哺乳孩子的时间比较长。在那些怕人口太多的普通老百姓家里,都是这样做的。她们哺乳孩子到三岁,她们想,在哺乳期间,就不会再怀上孩子。莫娜‘巴巴拉也长时间地给朱里奥吃奶。乌苏拉劝自己的女主人,把小米开朗基罗再在塞金雅诺留一段时间,让石匠的妻子给他喂奶。
两岁的时候,米开朗基罗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像个小狼崽子一样四面张望着,显得很陌生,到处叫巴巴拉妈妈的名字。这使佛朗切斯卡夫人很不乐意。
她很不喜欢这小狼崽子一样的孩子了。她心甘隋愿地同意让他重返塞金雅诺,让他长大一点儿、长健壮一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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