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对教学的另外一个方面也有所探讨，即教学的艺术。如同人类大多数的活动一样，教学在一些方面不能够仅仅由科学的知识维系或指导；相反，在这些方面需要教师基于个人经验作出一系列复杂的个人判断。纳撒尼尔·盖奇（Nathaniel Gage，1984）是美国最著名的教育研究者之一，在许多年前他曾将教学的艺术描述为：
（教学的艺术）是一种工具性的或实用的艺术，并非旨在为其自身创造美的纯粹艺术。作为一种工具性的艺术，教学与处方、公式或是数学算法不同。它要求教师必须是即兴的和自发性的，能驾驭好
有关教学形式、风格、步调、节奏和适宜性等各种问题，并且是以一种从总体上讲非常复杂的方式进行的，就连计算机也无法望其项背，正如计算机无法做到像一位母亲对其五岁的孩子所做的一切，或者任何时候一位恋人对其挚爱的人所表白的一切一样。
卡罗尔·安·汤姆林森和埃米·吉曼德森（Carol An Tomlinson&Amy Germundson，2007）也把教学的非科学性跟创造爵士乐进行了比较：
教学很像创作爵士乐。爵士乐是把一种传统乐声跟其他乐声混合起来，包含多种节奏。教学也采用反馈形式，即一个人的表现跟其他人的评论有着密切的关系，并且需要不断地改进和完善。
请注意一下盖奇、汤姆林森和吉曼德森描绘教学艺术所选择的这些词——“自发性”“步调”“节奏”“反馈”和“改进”。这些词为我们描绘了一些在研究教学时难以准确测量的东西，但这些却是最佳的教学实践必不可少的重要特点，而这些特点是包含在资深教师的专业智慧中的。本书力求为我们展示出教学的复杂性——教师面对的两难处境以及教师在完成日常工作时所做的富有艺术性的选择。同时，本书还展现了一种将教学视为科学与艺术的整合体的思想，这种思想所强调的是，我们所知道的有关教学的知识并不能转变为某种简单的规定或实用的处方。
教学同样是一种基于教师经验和实践智慧的艺术。
本章从对教学做历史性概述开始。今天教学的基本类型是与以往的历史和文化背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这就会影响学会教学的过程。在对历史进行介绍之后紧跟着是对有效教学的介绍，有效教学的观点指导了《学会教学》全书的设计和写作。本章最后一部分描述了有关学会教学的一小部分内容，它会告诉我们一个新教师如何通过学习关于教学的基本知识、积累实践智慧和反思自己的经验而进入学习有效教学的正轨。
“梦想始于一个信任你的教师激发你、引导你走向另一个高峰。”
——丹·拉瑟（Dan Rather）
第1节教学的历史视角
教学的概念反映着宏观的社会价值观念和哲学思想，而当后者发生改变时，社会对教师的看法和观点也会发生变化。理解当今社会教师的角色，需要对过去三个世纪里有关教学和学校教育方面发生的重要变化作一个简要的历史回顾。
早期的角色期待
我们今天所理解的教师角色，在美国历史上的殖民时期还不存在。起初，一些有文化的人——常常是一些学习知识以便将来成为牧师的人，被同一个社区中较为富裕的人家雇来监督和教育他们的孩子。即便到了18世纪，学校开始出现，各地区聘任做教师的人也都未曾受过任何专业的训练，而这些人大多数是中产阶级，他们都是在寻找更赚钱的工作之前才担任教师。
在1825—1850年间，公立学校开始在美国出现，与今天相比，在这期间以及整个19世纪，学校基本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教师的角色也极为简单。教授基本的读写能力和计算能力是19世纪教育的主要目标，而课程主要是我们后来称为“三R”的科目：阅读、写作、算术（reading,writing,and arithmetic）。绝大部分年轻人并未被要求或期望去学校上学，而去上学的年轻人待在学校的时间相对来说也很短暂。另一些社会组织——家庭、教堂及工作场所——担负起了培养教育年轻人以及帮助他们从家庭顺利进入职场的主要责任。
19世纪教师的标准，相比其专业能力，更强调的是教师个人的谋生需求。
教师大多是从本地的社区中招募而来的。公众对于教师的专业训练并不十分重视，教学也不一定被认可为一种职业。这一时期的教师常由一些达到一定文化水平的年轻女性担当，她们自己也愿意在其他一些机会出现之前留在学校教书。指导教学活动的标准基本上不存在——尽管指导教师个人生活的制度是存在的，并且在一些社区中，对教师的道德要求十分严格。例如，图1—1中展示的便是在北卡罗来纳州教书的女老师必须签订的协议。这些内容跟同时代的其他协议相比可能更为严密，它们清楚地表明19世纪美国社会对教师道德品质和行为的重视，以及明显缺乏对教师教学能力的考量。
●承诺对星期日学校所有方面的工作都抱有兴趣，贡献自己的时间、服务和金钱。毫不计较一己之利，努力提升本地人的素质。
●承诺不跳舞，避免穿不庄重的衣服以及做出其他任何不符合一名教师和女士身份的行为。
●承诺不与任何年轻男子外出，除非出于星期日学校的工作需要。
●承诺不谈恋爱、订婚以及秘密结婚。
●承诺在不参加学校和教堂工作时，只待在宿舍或学校的校园内。
●承诺绝不鼓励和容忍对男学生任何一点点亲昵的举动和行为。
●承诺一天睡眠八小时，吃饭时举止得体……
图1—119世纪教师合同的样本
资料来源：Brenten，1970, p74。
20世纪教师的角色期待
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教育目的迅速扩展，教师角色的内涵也不断丰富。我们今天所熟知的综合性中学在这一时期开始建立，美国大部分州通过了义务教育法，规定所有学生必须入校读书直至16周岁，并且教育的目标已经越出了原先训练基本阅读、写作技能的狭小范围。巨大的经济变化使得工厂作坊里的学徒制被淘汰，教育年青一代并使其完成从家庭到社会过渡的责任渐渐转移到学校。而且，从外国到来的移民加上从农村涌入城市的另一种新型移民制造了大量的、多样化的学生群体，他们产生了除培养读写能力以外的更广泛的教育需求。我们可以看看1918年由国家教育协会（National Education Association，NEA）发布的中学七项教育目标，值得注意的是，这七项目标超出了早前教育所关注的“3R”部分：
1．健康
2．基本常识的掌握
3．良好的家庭关系
4．职业的准备
5．公民教育
6．闲暇时间的合理使用
7．道德品质这些目标被命名为“七大基本准则”（Seven Cardinal Principles）。一些历史学家认为，这些目标是人们对新兴工业社会中的学校所被赋予使命进行的一种象征性描述，而并非对当时现实的陈述。
这种宽泛和多元化的目标使得20世纪的学校成为更为综合化的机构，并使其变成处理和解决20世纪一些重要问题和实践社会改革的场所。学校逐渐成为一些人获得发展机会的工具，先是欧洲移民，之后是非裔美国人、西班牙裔及其他一些早期被剥夺了受教育机会的少数族裔群体。除了扩大学科学习的范围之外，学校还提供了诸如健康保护、接送学生、延长每日对学生的照看时间以及早餐和午餐供应等服务。同时学校还担负起各类咨询和心理健康教育的功能——这些责任在过去是由家庭或教堂承担的——旨在确保年青一代的心理和思想健康。
显然，学校教育目标的扩大会影响社会对于教师角色的期待。绝大多数州和地区开始设置针对教师的标准，后来变成对教师从业资格的要求。专门的师范学校开始创立，用来训练教师胜任所要教授的科目并保证他们通晓一些教学法的知识。20世纪初教师需要在专业学院有两年的学习准备，到了20世纪中叶，大多数教师持有学士学位。教师逐渐被认可为一门职业，针对教师的专业组织如国家教育协会及美国教师联合会（American Federation of Teachers，AFT）对定义教师这一职业的影响以及对教育政策的影响作用越来越大。尽管人们期望教师能够很好地教育孩子，但这一时期的教学活动很少得到科学研究的支持，社会只是靠一些模糊笼统的标准来判定其优劣，如“熟悉学科知识”“教学行为很专业”“善于沟通”以及“衣着得体”等。当然，这一时期的学校教学还是有所进步的，特别是针对所有主要学科领域的课程开发，如阅读课、数学课、社会课和科学课。同时，在帮助我们了解人的身心发展与潜能开发以及学习行为如何发生等方面的重要研究，也都有所突破。
我们把对教学的科学性和艺术性的研究称作教育学。
21世纪的教学挑战
没有什么魔力水晶球之类的东西可以让我们对未来有准确的预测。但一些发展趋势会延续下去，如教育和教学的某些方面将会保持原样，而另一些则可能发生重大改变（见图1—2）。一方面，通过计算机和数字技术来储存和获取信息的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这将可能极大地改变教育的许多方面。今天及未来，网络具备了将学生与他们过去不可能获得的大量资源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们联系起来的潜力。很多评论家，例如弗里德曼（Friedman，2006）、戈尔（Gore，2007）和塔普斯科特（Tapscott）等预言，网络将取代电视成为主要的政治、社会对话工具，并且会成为全球协作社区的“公共知识资源”。许多人相信，即使互联网现在还没有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媒介，但是这一点在未来将会实现，同时它也将从根本上重新定义印刷品和其他视觉出版物。很显然，这会对教育目标和课程产生重大影响。
图1—221世纪教师面对的挑战
另一方面，至少在不久的将来，社会仍然可能继续要求青年一代进入学校接受教育。学校教育仍将肩负众多目标，并且可能还会增加新的目标，但是学科学习仍将是最重要的。被称为“学校”的物理存在不可能在可预见的将来发生重大改变。也许有关教学的组织和设想将会发生变化，网络教育和实体教育都将会扩展，但从历史的视角看，这种变化将是缓慢发生的。学校很可能继续扎根于社区之中，而教师将继续在长方形的教室中为一群学生上课。
当代改革的努力表明了现今时代乃至将来可能会出现崭新而又激进的观念。这些观念包括学科学习到底意味着什么，以及如何才能最有效地做到学科教学，这些观念还包括组成社区群体的成员是谁以及社区与公立学校的关系。学生群体的性质及社会公众对教师的期望等有可能在未来几十年面临剧烈变化。
平面世界和网络一代（iGeneration）托马斯·弗里德曼（2005）在自己非常有趣的一本书里面描述说，技术会推倒并重构我们的世界和生活。在这儿“推倒”的意思是指技术的进步会提供更多的信息和工作机会，而且信息将是世界性的和即时的。网络在全世界的普及会使服务和产品对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有效，并且一个地方的一项发明也对其他地方产生全球化的影响。
弗里德曼指出，美国社会已经完成了进入信息化时代的转变，学校和教学要跟以往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过渡一样做出相应的改变。在弗里德曼看来，学生在平面世界托马斯·弗里德曼的畅销书《世界是平的：一部
21世纪简史》，其中“平的世界”或“平面世界”是指信息技术发展带来的全球化过程。——译者注 的学习比以前容易了，但是这也使得教育变得复杂和困难了。学生可以获取对上一代人来说完全陌生的信息，网络尤其是社交网络成了他们的最爱。同时，这些因素让信息的可信度和有效性成为疑问，而且让一些学生在学校的学习方式完全背离了传统。塔普斯科特和罗森把现在的学生归类为“网络一代”。他们指出，未来的教师“需要远离陈旧的、广播式的教学法（例如讲授和灌输）而向以学生为中心、多种模式融合的教学法过渡，这种模式下教师已经不是数据的传递者，而是学生个性化学习经验的指导者”（Tapscott & Rosen，2010，p1）。
我们还不能对21世纪中叶的学校状况有清楚的认知，但未来学家认为，现今我们构想和实施的正规学校教育在未来时代的教育体系中会如同马和四轮马车在现代交通系统中遭遇的命运一样，成为陈旧和过时的东西。教育正在不断变化，这从几乎有200万中小学生正参与各种形式的网络教育或在线学习的事实中可以明显看出来。
将技术整合融入对网络一代的教学中，这对于21世纪的教师而言是个重大挑战，因此我们在《学会教学》一书中设计了一个特别栏目，名为“利用技术促进教学”。在本书的部分章节插入这个栏目，是为了帮助读者认识到，技术是如何影响着当今教师所做的几乎每一件事情，以及技术的应用怎样改变着学生的学校生活和学习行为。从“利用技术促进教学”的视角，本章针对技术与网络一代提供了一种总体的看法。在后面的章节，我们会详细阐述技术的特定方面与相应内容的密切联系。
多元和分化21世纪教师最主要一个挑战是要改革学校，以及改变那种（产生于过去）基于大多数学生都是西欧人的后裔并且都说英语的教学方法，以适应一个更加多元化的学生群体的需要。哈罗德·霍奇金森曾写道：“每一个社会都是建立在人口假设（demographic assumptions）的基础上的，当这种假设发生改变，正如他们一直不定期地表现出来的那样，结果将是对整个社会造成震荡。”（Hodgkinson,1983,p281）在过去的40年中，美国学校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人口震荡，而且它将持续影响学校和教师直至21世纪。最为重要的人口改变是那些身为非欧洲后裔，且将英语作为第二语言，同时生活在贫困中的学生数量的增加。如图1—3所示，少数族裔在校学生比例已从20世纪70年代的略超1/5增至2007年的44%，而同时期白人学生的比例从78%滑落到56%。绝大多数增加的学生是西班牙裔，尤其聚集在美国西部，在那里来自非主流文化的学生比重已超过50%（Conditions of Education，2002,2009）。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