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学研究论丛：我所知道的祖父章太炎》：
五、哲学、文学、史学与书法
祖父一生治学范围很广，除了上述的医学、小学、经学、佛学以外，至少还有哲学、文学、史学、书法等方面的造诣，他一生用功之深，猎涉之广，足让今人叹为观止。他治学晨夕无间，为思索一个问题，他常常会半夜起来，走到书房，发愤用功，而常常冻坏身子，到了痴的程度。而现代人，生活内容之广，文艺生活之丰，也足令古人叹为观止，所以今人钻研程度远不及前人了，这也许就是文明越进步，人们才智越“退步”了。所以现代人很难理解古人学问为什么这么渊博。
在此，我想就祖父哲学、文学、史学、书法成就略作论述。
哲学
祖父所处的时代，人们最关注的是中国社会与文化秩序的重构，面对传统的解体，西方“文明”的大肆入侵，中国的主体性如何维持？中国的现代化是否就是简单的西化？中国应该向西方学些什么？又该怎么保存传统？在资本主义气势汹汹地向全球入侵之际西方文明是否成了东方人必须接受的价值规律？还是我们应该走有中国特色的道路……这是每个革命者与思想家必须思考的哲学命题。
当时最时髦的就是达尔文的“进化论”，被认为人与社会一样，都有着同样的进化规律，祖父早年也确实很服膺“进化论”。但经历了三年牢狱生活，他晨夜冥思，苦读佛经，对照人生、社会、文明、宇宙一系列重大问题，有了许多新的感悟。出狱到日本后，他又如饥似渴地阅读了当时各种西方哲学、社会学、人类学、考古学、民俗学、经济学、自然科学等的经典著作，大大丰富了他的学识，从而对照古今中外现实，有了许多新见。
国内有位年轻学者叫王玉华，他从读硕读博到大学任教，先后用了十六年时间研究章太炎的思想，写了一本近五十万字专著，他发现章太炎与他同时代的文化巨人如康有为、严复相比较，康与严的思想方式是“一元的”，而章太炎的思想属于“多元的”。当时社会普遍流传着如“三统说”一“三世说”一“大同说”，预示人类与社会经历“三统”到“三世”然后必然进入“世界大同”，认为某一些“规律”在支配社会发展，如同“进化论”，事物必然从“低级”走向“高级”，社会亦然必从某个社会进入某个社会最后必然走向某个社会，这似乎成了一切事物的归宿。他们这一代人想走出中世纪的黑暗，又看到了资本主义文明的严重弊端，也发觉了社会主义的发展并非坦途，于是产生了极度忧虑，于是祖父提出了“俱分进化论”，指出“善为进，恶亦进”，“乐愈多，苦亦多”，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必然“善恶兼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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