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志于学
父亲秦元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在太学游学的经历,令年幼的秦观向往不已。尤其是当父亲谈到王观兄弟相继举进士中第,且名列前茅时,秦观很受激励。在秦观小小的心灵中就开始羡慕名家,且有心想着自己长大以后也要成为有才学的人。后来,秦观在《李氏夫人墓志铭》中还记叙了这件事:“余时为儿侍左右,闻而心慕之,愿即见,盖不可得。”可见他人小志高。
秦观本就天资聪颖,自称“少时读书,一见辄能诵”。从小又受到父辈的熏陶,再加上父母的精心调教和悉心引导,以及自身的勤奋好学,十岁时即略通《孝经》《论语》《孟子》大义。十多年的寒窗苦读,使一个黄发嫩须的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知书达礼、腹有才华的青年才俊。
秦观早年对赋的写作颇下过一番功夫,曾自言道:“某少时用意作赋,习惯已成……不畏磨难,然自以华弱为愧。”他所作的赋,或论史,或咏物,或记游,或述志,题材颇为广泛,而且文章立意高远,文辞优美,被人们争相传诵。
北宋熙宁二年(1069年),秦观二十一岁,这时他已经能够吮墨挥毫,作出《浮山堰赋》这样哀逝者、祭孤魂,涉猎文史、悲天悯人的赋体文章来。秦观在这篇文章中,以梁武帝掘浮山堰灌城阻敌的荒唐之举为题材,批评梁武帝好大喜功、轻举妄动。
熙宁二年,新法初起,一时大兴水利,秦观担心此举会劳民伤财,甚至产生危及人民生命安全的严重后果,于是有感而发,借梁武帝时堰崩人亡的故事,以古鉴今,希望皇帝可以从中领悟为政之法、为君之道。《浮山堰赋》中描写了浮山堰因淮水暴涨堰坏,淮水奔流入海,下游十余万人皆被冲入大海的惨状:“哀死者之数万兮,孤魂逝其焉游”,秦观的深思远识可见一斑。
此时的秦观,性格豪放慷慨,强志盛气,对世事关怀,见识卓奇。他曾对挚友陈师道说过,自己在年少的时候,想和唐代大诗人杜牧一样,志向远大,将来报效国家,建功立业,流芳后世。
“字以表德”,取字可以彰显出一个人的人生态度和价值取向。《礼记·檀弓上》记载“幼名,冠字”。注曰:名以名质,生若无名,不可分别,故始生三月而加名,故云“幼名”也。人年二十,有为人父之道,朋友等类,不可复呼其名,故冠而加字。古代男子成人,不便直呼其名,故另取一个与本名含义相关的别名,称为字,以表其德。凡人相敬而呼,必称其表德之字。古代男子一般在十五岁即可冠字,而秦观是在弱冠之后,方取“太虚”为字,“太虚”是“天”的同义词,秦观以其为字,是以浩茫的太空象征自己高远的志向。
2.科场打拼
古人常说“学而优则仕”,十年寒窗苦读,最终就是为了参加科举考试,进入仕途,秦观亦不例外。然而才华横溢的秦观,在科举征途中却屡遭挫折,仕途颇为坎坷。
秦观出生于一个典型的尚德崇文、以耕读传家的乡绅士族家庭。这从他的自述中就可见一斑:“敝庐数间,足以庇风雨。薄田百亩,虽不能尽充粥丝麻,若无横事,亦可给十七。”
秦观十五岁时,父亲就去世了,早孤的秦观依靠祖父和叔父生活,这也促使身为长子的他早早地挑起了养家的重担。为了赡养祖父和母亲,为了抚养年幼的弟弟,供他们读书成才,秦观被迫拼搏科场,寻求仕进之路。
秦观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是在神宗元丰元年(1078年)。这一年的四月,三十岁的秦观起程北上。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赴京应举,二是拜师苏门。
秦观抱着满满的期望,参加第一次科举应试,这时的他意气风发,大有舍我其谁的豪迈之气,可惜开榜之时,从头看到尾,也没在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赶考士子皆盼高中,秦观等来的却是落第的命运,这使他大受打击。
秦观的此次失败,从客观方面说,倒也在情理之中。原来秦观参加科考之时,正赶上王安石改革科举制度,在科举考试中完全取缔了诗赋,改试经义,将“诗赋取士”改为“经义取士”。
王安石的《上皇帝言事书》一文论述了当时科举之弊,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诗赋取士”的批评。在王安石眼中,诗赋属于“无补之学”,不能经世致用,也无助于变法,“诗赋取士”制度不能选拔真正的人才。一方面,某些士人即使学识浅薄,亦只需凭借诗赋就可以轻松地通过常科与制科考试,成为朝廷的高级官员,而这些经由诗赋上位的人,并不具备与其地位相应的行政能力。另一方面,真正具有行政能力,能为国家干实事、为变法服务的人,却因为不擅长诗赋,不能通过朝廷设置的诗赋考试,老死于山林田野。由此可见,王安石作为此次科举改革的设计者与主持者,在关于人才的标准与取舍中持有轻诗赋重经义的观点。
在这种罢诗赋及明经诸科,重策论,以经义、策论试进士的背景下,精通文学的秦观,虽文章高古,有屈原、宋玉之才,却不符合当权者所制定的新的取士标准。
秦观在这场大考中折戟铩羽,饮恨而归,退居高邮。一回到家中,他便深居简出,闭门读书,学习时文,以求应试,而不再像往日那样,喜与滑稽饮酒者优游乡里,不屑于从举子学习时文。这表明秦观并未对前程丧失信心,而是矢志不渝、奋斗不已。
秦观虽然未能金榜题名,但是此次赴京应举也并非全无收获。原来在赴京途中,他经由徐州拜谒了仰慕已久的苏东坡,还拜在其门下,了却了平生的一桩夙愿。在“满树嫩晴春雨歇”的时节,高邮书生秦观和徐州太守苏东坡终于正式见面。两人相视一笑,宛若星辰际遇。
苏东坡礼贤下士,置酒备乐,俨如待上宾。此时的苏东坡已是继欧阳修之后的文坛盟主,在当时的作家中享有很高的声誉,他能如此热情奖掖秦观这个后生晚辈,这让还是一介书生的秦观有些诚惶诚恐。他躬身下拜,虔诚而郑重地执弟子礼。苏东坡不胜欢喜,执手相邀同入席。席间,两人举杯对饮,促膝长谈,叙起故人,吟哦佳篇,不亦乐乎。苏东坡对这位慕名追随、出类拔萃的有志青年心生喜爱,尤其对秦观的不凡文笔多有嘉许。东坡认为“文章之任,亦在名世之士相与主盟,则其道不坠”,因此他非常注意发现和奖掖文学新秀,以至于在日后竭尽全力扶持和提举新秀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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