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竹居古典今读之一:论语新识》:
如说“学”乃关乎“知”,“习”则关乎“行”。孔子此言,又可理解为:“知而能行之,不亦说乎!”王阳明“知行合一”之教,在此已见端倪。阳明说:“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知行一体,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传习录》卷上)换言之,行其所知,才是真知,否则不过是“纸上谈兵”的“为人之学”罢了。近代教育家陶行知曾名“知行”,后改为“行知”,盖亦深忧一般学者重求知而轻践行之弊。“学”之不难,“行”之不易,知而能行,知行合一,才是真学问,方得大愉悦,才能好学而不厌,乐此而不疲。
钱穆先生回顾其治学生涯说:“我只是一路抹黑,在抹黑中渐逢光明。所谓光明,只是我心中感到一点喜悦处。因有喜悦,自易迈进。因有迈进,更感喜悦。如此循环不已,我不敢认为自己对学问上有成就,我只感得在此茫茫学海中,觅得了我自己,回归到我自己,而使我有一安身立命之处。”此真可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最佳注脚。可惜今人不解圣意,以为“学”乃纯为求知,“习”即反复“温习”,抽离了学问本身所蕴含的学在己身、道在行中的实践意义,故而使学习过程偏重于“记问…'作业”,使学习目的执着于“考试”“求职”,求知与行道两不相关,自然失去学习的快乐。今之学童“苦学”日久,由“厌学”以至于“废学”,甚至高考前撕书烧书,自然也就不难理解了。陆游诗云:“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其斯之谓欤!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有朋”二字,古本亦有作“朋友”“友朋”者,均可通。“朋友”二字可拆开解,如旧注云:“同门日朋,同志日友。”又《礼记·曲礼上》:“礼闻来学,不闻往教。”故此“朋”字,可作慕名来学的“朋辈”“同侪”解,犹今所谓“同窗共学”之学友。何以“有朋自远方来”而能“乐”之?其“乐”何来?窃以为其乐有三:朋友或师弟子之关系,不同于血缘亲族,前者以道义合,后者以亲情合;有朋自远方来,足证“德不孤,必有邻”“道不远人”,此一乐也。古代交通不便,“道阻且长”,必是近者先悦,而后远者始来,孔子门下弟子三千,通六艺者七十余,正孟子所谓“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此二乐也。又,《礼记·学记》云:“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同道问学,贵在切磋琢磨,疑义与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不如此则不能“博文约礼”“下学上达”,此三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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