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痨、臌、膈”自古并称为四大难病,即中医内科的四大疑难杂症,可见历代医家对该病的治疗都颇为棘手,缺乏效如桴鼓的验方灵药。1985年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高等医药院校统编《中医内科学》教材对“噎膈”的描述为:“噎即噎塞,指吞咽之时梗噎不顺;膈为格拒,指饮食不下,或食入即吐。正如张石顽《干金方衍义》所指出:‘噎之与膈,本同一气。膈证之始,靡不由噎而成。’据临床所见,噎虽可单独出现,而又每为膈的前驱,故往往以噎膈并称。”
“噎膈”的有关记载始见于《内经》。《素问·阴阳别论篇》中提出“一阳发病,少气,善咳,善泄。其传为心掣,其传为隔”“三阳结谓之隔”,精辟地总结了“隔证”的传变规律和病机,指出该病证与人身津液亏损有关。《灵枢·上膈》对“上膈”“下膈”的症状和发病机制进行了描述。后世医家往往将《内经》中的相关论述作为研究“噎膈”的一个原点。
此后历代医家逐步探索该类病证的发病原因和治疗方法。例如《肘后备急方》有“《金匮玉函方》治五噎心膈气滞,烦闷吐逆,不下食。芦根五两,锉,以水三大盏,煮取二盏,去滓,不计时,温服”的记载,而《诸病源候论》有“五噎候”“五膈气候”的论述,将噎分为气噎、忧噎、食噎、劳噎、思噎,将膈分为忧膈、恚膈、气膈、寒膈、热膈,常被唐宋诸家采用。唐代王焘《外台秘要》中有“五膈方”“五噎方”等相关内容。噎膈的发病也被认为与精神因素相关,宋代医家张锐云:此乃神思间病,令静观内养。后世医家颇喜引证,然文辞上与今本《鸡峰普济方·五噎诸气》略有出入。但此时噎膈尚未并称,且明确将核心症状定义为“饮食不下”的还是不多,更多涉及的还是一些饮食噎塞、气滞隔阻等表象。因此其中所涉甚广,对于各书籍中相关的一些非典型内容,本书在不破坏原书整体性的基础上予以一定程度的删减。至清中后期有姜天叙的《风痨臌膈四大证治》和吴静峰的《医学噎膈集成》两书,或大篇章或全书探讨噎膈,但书中内容缺乏创见,因此本次辑录并未收录。
本病的主要证候初起为进行性吞咽困难,尤其是固体食物,虽勉强咽下,亦必阻塞不下,随即吐出;久后严重者连半流质、流质亦难摄入,并伴胸膈疼痛;最终发展为全身消瘦,面容憔悴,精神衰疲。噎膈病是胃和食管的病变,尤其是食管,属于本虚标实之证。实指气、血、痰等互结于食管,虚者系属津血之日渐枯槁。故治法总体以解郁理气、养阴润燥、化痰活血等为原则,其他如补脾益肾、养肝清热等根据患者情况辨证使用。
说到噎膈,就不能不提“反胃(翻胃)”,此两者自古以来多相提并论。例如朱丹溪《局方发挥》云:“翻胃即是噎膈,噎膈乃翻胃之渐。”李中梓在《医宗必读》中提出:“反胃噎膈,总是血液衰耗,胃脘干槁。槁在上者,水饮可行,食物难入,名日噎塞;槁在下者,食虽可入,良久复出,名日反胃。二证总名为膈,故《内经》止有‘三阳结谓之膈’一语。”凡此总总,不一而足。但这类观点在后世越来越多的临床实践下,逐渐被质疑,甚至被认为是错误的。例如明代医家吴岜在《医方考》中提出:“近代医籍,翻胃、噎膈,混作一证。今考于汉、唐之上,有翻胃,有噎,有膈。要之,翻胃自是不同,而噎,而膈,则可混一而治也。”明代医家张介宾在《景岳全书》中明辨其中谬误:“噎膈、反胃二证,丹溪谓其名虽不同,病出一体,若乎似矣,然而实有不同也。盖反胃者,食犹能入,入而反出,故日反胃;噎膈者,隔塞不通,食不能下,故日噎膈。”清代医家尤怡在《医学读书记》中专设“噎膈反胃之辨”一篇:“噎膈、反胃,自是二病,世医每连称而并举之者,丹溪实作之俑也……愚谓噎膈之所以反胃者,以食噎不下,故反而上出,若不噎则并不反矣。其反胃之病,则全不噎食,或迟或速,自然吐出,与膈病何相干哉?二者病本不同,治法亦异,不可不辨。”三人均对于朱丹溪将噎膈和反胃混为一谈提出了批判,可见从明代中后期起更多的医家认识到两者之间的区别,并加以纠正。还有很多医家从各种临床实证中得出噎膈乃是食管发生病变,有形之物阻遏其间以致食管窄隘使然。如王孟英《古今医案按选》载:“噎膈一证,昔人皆与反胃混同立论,其实反胃乃纳而复出,与噎膈之毫不能纳者迥异,不容强合也……予乡有治此者,于赤日中缚病人于柱,以物撬其口,抑其舌,即见喉间有物如赘瘤然,正阻食管,以利刃锄而去之,出血甚多,病者亦困顿累日始愈。以其治甚险,故多不敢尝试。又有一无赖垂老患此,人皆幸其必死,其人恨极,以紫藤鞭柄探入喉以求速死,呕血数升,所患竟愈。此二人虽不可为法,然食管中的系有形之物阻扼其间,而非无故窄隘也,明矣。”
至清末民国初年,近代中西医汇通派代表人物之一的张锡纯则更进一步引用西医学解剖生理各方面知识解释这一病证,其在《医学衷中参西录》中提出:“噎膈之证,方书有谓贲门枯干者,有谓冲气上冲者,有谓痰瘀者,有谓血瘀者。愚向谓此证系中气衰弱,不能撑悬贲门,以致贲门缩如藕孔(贲门与大小肠一气贯通,视其大便若羊矢,其贲门大小肠皆缩小可知),痰涎垂遂易于壅滞,因痰涎壅滞冲气更易于上冲,所以不能受食……迨辛酉孟夏阅天津《卢氏医学报》百零六期,谓胃癌由于胃瘀血,治此证者兼用古下瘀血之剂,屡屡治愈,又无再发之阨,觉胸中疑团顿解。盖此证无论何因,其贲门积有瘀血者十之七八。其瘀之重者,非当时兼用治瘀血之药不能愈。其瘀之轻者,但用开胃降逆之药,瘀血亦可些些消散,故病亦可愈,而究之瘀血之根蒂未净,是以有再发之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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