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释文>异读之形态研究:以去声读破和声母清浊交替为考察对象》:
11.4.1形态概说
形态(morphology)这一术语来自印欧语言学,印欧语的语法以形态为中心,形态在印欧语中的地位特别重要,形态也是确定印欧语系和划分各语族的重要参考标准。形态属于词法研究,具体包括词的语音变化(语音标记)和语音变化所表达的语义(语义范畴)两部分。如俞敏(1954)定义形态:
什废叫形态变化呢?一个词的声音起了变化,并且用这一次变化
表示些个次要的意思的叫形态变化。要是在用拼音字的话里吶,声音
一变,拼法也跟着变,所以有人管形态变化叫“词形变化”。
俞敏所说的“声音起了变化”就是指的语音标记,“次要的意思”就是语义范畴,二者合起来就是形态。
由于现代汉语缺乏印欧语那种词内读音变化,所以,学者们根据汉语的情况对“声音起了变化”有了不同的解释,把诸如“着”、“了”、“过”这类虚词也算作是“声音起了变化”,他们称之为广义形态,甚至将词与词的组合关系、词序等也看作是形态,即将形态的定义扩大化,这类学者以方光焘(1997)、胡附、文炼(1990)为代表。本文所讲的形态即狭义上的形态,简单来讲就是词的内部的语音变化及表达特定的语法意义,即屈折形态。
形态和构词、构形都有关系,通过形态变产生新词就是构词,如英语的tion后缀,通过形态变化不产生新词就是构形,如英语的-ed后缀,二者都是形态变化。上古汉语的异读所表达的形态现象是构词现象还是构形现象?我们的观点是,在上古汉语早期,形态体系完整,能产性高,异读是一种构形现象,就是一个词的不同形式。到了上古晚期,形态衰微,形态体系残缺不全,异读更趋向于是一种构词现象。构词和构形之间很难有截然分明的分界线,在当时人们的语感里,感觉不出异读词和源词之间的语义联系时就是构词,反之就是构形。以“写——泻”为例,十三经中“泻”全作“写”,这说明在上古,人们把“写”的去声理解为“写”的形态变体之一,不觉察是一个独立的词,直到后来人们不能理解“写”与“泻”的形态关系,就造了“泻”字加以区分。汉字字形的不断分化,不光是用字精确性的体现,更是上古汉语的形态由构形转向构词的体现。
11.4.2上古汉语有无形态
现代汉语被认为是缺乏形态的,这也被认为是汉语语法的重要特点之一,朱德熙《语法答问》(1985:2)一开篇所列举的汉语语法的两大特点,一是汉语是单音节语,二是汉语没有形态。古代汉语也被学界看作是缺乏形态的,赵元任(1979:103)说:“在古典汉语裹,如果抛开诸如改变一个音节的声调或者变清辅音为浊辅音以造成致使动词这个少数非能产性的形态手段不算,多数语素都是词。因此西方学者中间通行的说法是汉语语法全是句法。”赵元任的这一观点是有代表性的,到目前为止,研究古代汉语语法的著作,极少见到有讨论到古代汉语的形态问题。持这一观点的人多是从文献中归纳句法,即汉字与汉字的组合,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但我们一定要深知这样研究汉语语法具有一定的风险。汉字不表音,仅从汉字的组合来总结语法规则,则许多语法现象容易被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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