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调去当保姆
傍晚，WCC公司，22楼的男厕所突然传来一阵怪异的尖叫声。其撕心裂肺的程度，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发生了惨案。
男厕中，新晋扫厕所大婶顾小点，头顶黄头巾，脚踩夹板鞋，一手拿着马桶刷子，一手颤颤巍巍地捂着双眼！
而小便池前的那个高大的男人，面容冷峻，嘴角微抽，恨不得把这个还在惊声尖叫的女人一脚踹出去。
时间，地点，人物，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那么一丝怪异。
作为扫了三个月厕所的资深人士，顾小点凭着自己的经验断定，这个时间段公司男厕所应该不会有人，却不料今天失算了。
顾小点在他犀利眼神的沐浴下，连舌头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说：“总……总经理好。”
听到顾小点带着颤音的问候，男人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神情难辨，好在他足够镇定：“你怎么会进来男厕所？”
在总经理大人的审视中，小点平复了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举了举手里的扫把，为自己力证：“总……总经理不要怕，我不是猥琐的怪婶婶，我是公司清洁部卫生间小组的！”
被称为总经理的男人眉毛皱得更加厉害，用看外星物种的眼神看着她：“女孩子扫男厕所？”
顾小点心知，大多数人如果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扫厕所都会觉得奇怪，可她是犯了错被罚来的啊，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好吧。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暂时的，暂时的，支持公司暂时空缺的岗位嘛。”
“是吗？”
总经理大人很显然不相信，那种带着怀疑的眼神，分明是在控诉顾小点就是个变态偷窥狂。
“这是我的工作证！”顾小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工作证，急急地向总经理递过去，“我怕把证挂脖子上在俯身刷马桶的时候，它会垂到马桶里，所以就没戴！”
总经理将信将疑地接过她的工作证：
清洁部卫生间小组顾小点
他抬头睨了顾小点一眼：“在岗期间未戴好工作证，罚款五十，明天自觉去行政部报到。”说着大手一挥，将工作证递了过去。
顾小点就纳了闷了！总经理是没听懂吗？戴了刷马桶时会垂到马桶里啊！
“我戴了的！”顾小点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马桶刷，为了解释得更清楚，她冲到一个马桶旁弓着身子开启疯狂的模拟刷马桶状态。
“你看，”此刻的顾小点仿佛化身为超市里正不择手段做演示去推销洁厕剂的营业员一样，一边大力刷着马桶，还带着专业的笑容讲解道，“如果我戴了工作证来刷，我弯腰它就会像这样垂到……”
“再啰唆就算你三天没戴。”总经理大人不容辩解地打断她，“要是敢把你今天进门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我就去行政部告发你已经有一个月没戴了。”
顾小点瞬间收了声，因为她看到了总经理大人一脸“就是要欺负你”的神情。
真没想到总经理是一个喜欢告状的地主！
尽管觉得不能屈服，但一想既然是总经理告的状，那就是权威的状，自己即使跳进洁厕剂里洗三天三夜也都是洗不干净的！
算了，顾小点默默叹气，总归还是怪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刷一万个马桶，也不要在刚刚推开男厕所的门！
万念俱灰的顾小点放下马桶刷，立地成长工，她将手在工作服上擦了两下，然后一脸认命地走向地主总经理，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那张带给自己不幸的工作证。此时的顾小点在心里默默激励着自己：世道险恶，形势所逼，不能让尊严白白跳楼，一定要让月钱幸存！
“谢总经理大人不杀之恩！”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但似乎总经理并不这么想。
顾小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衰神附体！！
一大早，当她奔跑着追上了公交车，为此折断了用半月工资买的小牛皮高跟鞋。然后又一路忍受着韭菜鸡蛋包子营造出的奇葩味道，和司机大叔类似飘移的狂野车技，可谓是历尽千辛万险才来到公司。
然而作为最后一个进入电梯的超重人员，小点活生生错过了打卡时间。她看了一眼墙上那个偌大的表，九点零一分这个数字犹如一把利剑插入她幼小的心灵。
哀叹一声，一个月的全勤就这样泡了汤，萎靡不振的顾小点仿佛看到几张亲切的红票子从她眼前飞走。
这种倒霉感，在她看到桌上的一纸调令时达到了顶峰。
从来到这个公司的第一天起，小点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人力资源部部长，从此以后她奢望的高大上的小白领生活就彻底被粉碎了。先是被分到了前途黑暗、大妈大婶云集的采购部，然后又被派去帮打扫卫生的老阿姨扫厕所。如今，竟然悲催到真的被调去地主总经理家做长工了！
小点拿起桌上那张调令，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这年头居然连当保姆都有调令，还美其名曰家政助理！看起来真不像是一场恶作剧。
她“嗷”地哀号一声，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叹。
这时候，坐在她邻桌的夏小橙凑过来，诧异地看着那张史无前例的调令，连连惊叹：“这不会又是周岩那个阴险男给你使的绊子吧。”
周岩就是被顾小点得罪的那个人力资源部部长，也就是把顾小点派去扫厕所的始作俑者。
“不是吧，应该不是他，他还没有这么幼稚吧。”
顾小点这话说得有些心虚，连无话不说的小橙她都没有告诉。这种猥琐的事情她根本就没法开口说呀，何况那天总经理不止一次警告自己不准说出去……
不知情的夏小橙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顾小点的脑袋：“切，周岩那么幼稚，难保不是他好不好！如果他不幼稚又怎么会把你调到采购部，如果他不幼稚又怎么会公报私仇让你去扫厕所呢？”
“公报私仇？不至于吧，我跟他又没有私仇。”小点仿若不经意地说，她微微抬头瞥了小橙一眼。
小橙漫不经心道：“是呀，你跟他没仇，但跟他好朋友林慕的梁子结大了。”
说完这句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夏小橙也深知自己一时的口不择言可能又害小点想起了伤心事，所以就没再说什么。
再好的朋友之间也会有禁忌的话题，而林慕就是顾小点的禁忌。这个即使是作为闺密的夏小橙也不能提及的禁忌。
周岩是林慕的大学室友，而林慕则是顾小点难忘又难堪的初恋。
气氛有些尴尬，无言的沉默围绕着她们。
“唉，我不过只是想要一份工作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小点沮丧地抱怨，打破了这股怪异的气氛。
夏小橙又靠过来兀自上上下下仔细翻看那张调令，看着这调令像是总经办直接下的，不像是人力出来的啊。于是夏小橙拍拍顾小点的肩膀：“没关系的，去了总经理大人家就踏踏实实做个小苦力，姐姐会带烤鸡腿去看你的哈，到时候你唱一曲《铁窗泪》给我听就好啦。”
顾小点顺着夏小橙的话，不禁联想到自己在总经理大人家里被摧残得一脸面黄肌瘦的菜色，唱着“铁门铁铲铁锁链”、“手里面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每天就抱着个空空的大菜碗，眼巴巴地盼着夏小橙给自己千里送烤鸡腿的悲痛场景。她深情款款地看向夏小橙，说道：“你还有人性吗！？送只整鸡会要了你的命吗？！绝交！”
顾小点办完了手续，拿着这个月扫厕所得到的奖金走出人力资源部的时候，一身特殊装扮的黄阿姨叫住了她。
“小顾啊，听说你被上边辞退了？”黄阿姨双眼闪烁着八卦兮兮的光芒。
顾小点回身，见叫住自己的人是黄阿姨，便放松了一些。这个黄阿姨是跟她一起打扫22楼厕所的工人，所以小点对她有一种革命战士的情怀。
毕竟大家曾经一起面对过纸篓里已经不纯洁的纸巾；毕竟大家一起用马桶刷子掏过便池。这些都成了小点对公司的最后记忆——恶心中带着那么点怀念，怀念中带着那么点膈应。
“没有被辞退，只是换了个岗位。”小点把手上的箱子向上掂了掂，显得有些尴尬。
“是吗？”黄阿姨明显不信，一双精明的眼在小点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黄阿姨觉得顾小点一定是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辞退了，所以才谎称被调岗。全公司上下，谁不知道顾小点一进公司大门就得罪了上面的人呢。
她跟小点相处了几个月，觉得这个女孩有种痴痴笨笨的傻劲儿。别的姑娘要是被调去扫厕所恐怕早就辞职不干了，只有顾小点每天九点按时打卡报到，傍晚下班，从来没有喊过一声脏一声累。
顾小点的悲惨职业遭遇，触动了黄阿姨内心的柔软，她语重心长地说：“小点啊，找到了新工作一定要好好干，阿姨相信你总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小天地的！”
黄阿姨的鼓励让顾小点感动到想哭：“谢谢黄阿姨，我以后看到厕所，就会想起你的！”
黄阿姨拍拍顾小点的头：“嗯，大不了做得不开心了就再回来！我再介绍你去别的高级写字楼扫厕所！”
顾小点这下真的要哭了。
WCC闪亮亮的楼下，没等她多呼吸两口PM2。5超标的空气，抒发一下此时此刻的心情，旁边停着的一辆车便不耐烦地鸣起了喇叭。
顾小点抬头看去，果然是总经理大人那辆犹如酱缸色的霸气卡宴。
舒政很少自己开车，更何况是为了接这种又小又透明的公司员工。他在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中间几次抬手看时间，耐心都已经快要告罄了，才看到那个磨磨蹭蹭的身影从大楼里踱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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