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连:一场模仿》是威尔·塞尔夫的一部王尔德名著《道连·格雷的画像》致敬之作,小说将时代背景放到了20世纪末,将原作中能令道连永葆青春的画像换成了录像装置艺术作品,进行了大胆的创新。威尔·塞尔夫是英国著名的文坛怪杰,以“肮脏魔幻现实主义”文风著称,相比“垮掉的一代”,其文风更瑰丽奇幻、语言更雕琢考究。
《道连:一场模仿》是一部向王尔德名著《道连·格雷的画像》致敬之作。20世纪80年代,刚刚毕业的牛津学子道连·格雷遇到了巴斯、亨利等人——后者作为风月场上的老手,将纯真无暇的道连带入了一个纸醉金迷的世界。巴斯以道连为模特,制作了一部录像装置艺术作品《阴极的那喀索斯》——由九台显示器组成,播放着道连的动态图像。自此,道连·格雷越来越如鱼得水,肆无忌惮地挥霍青春,甚至为非作恶,传播艾滋……然而岁月流逝,道连的外表依然光洁如昔,丝毫没有留下痕迹,可是被束之高阁的《阴极的那喀索斯》中的形象却愈发丑陋、扭曲……
小说在内容和结构上紧扣《道连·格雷的画像》,塞尔夫将原作中能令道连永葆青春的画像换成了录像装置艺术作品,进行了大胆的创新,敏锐地捕捉到当今时代和百年前王尔德所处时代具有的这些相似性。
他开始背叛海伦,而且用一种漫不经心、毫无顾忌的方式进行。这比处心积虑地使坏更恶劣。他故意凌晨三点回家,故意在他的名爵车前排对同性男友进行口交,让她撞见,或者故意把一些他拈花惹草的证据留给她发现。很快,他彻底夜不归宿,而等到白天对着她那张老脸,他竭尽揶揄嘲笑之能事。
然而,海伦并没有如他所愿,被他的行为气得发狂。和那几位先前被他抛弃的情人不同,她并不迷恋道连诱人的胴体和清新的魅力。相反,和道连当年排斥她一样,她现在对道连也同样不感冒。一天早晨,道连醒来时发现,海伦正在一旁像法医检查尸体一样审视着他的躶体。上帝啊,她惊叹道,你的身体看上去和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毫无二致,道连。
-你这话什么意思!道连大声嚷道,边说边把被单扯到自己褐色修长的躯体上。
-就是这个意思。海伦讪笑着。我说你的身体像个雏儿。海伦盘腿坐在床上。时隔十五年,道连再次见到海伦在他面前呈现出裸露的身体。这次没有自卑,也不搔首弄姿,而自有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尊严,一种带着沧桑的尊严。道连,她继续说道,一开始我见到你丝滑的头发和光洁的肌肤,我很兴奋。但现在,坦率地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方面,我知道你到处放浪形骸,另一方面,你的身体却保持得宛如童身。这两者互相矛盾。告诉我……她从床头柜上捡起一盒烟,摇出一支含在嘴里,点着后深吸一口……你到底服食了什么灵丹妙药?或者你在接受某种治疗,交换血液之类?不管怎样,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你这种情况是违法自然规律的。
道连听到这里,一把扔掉枕头,抓起衣服,跑进卫生间。他在卫生间穿衣服时,两手直发抖。在卫生间,他能听见那个形容枯槁的老女人从外面传来的狂笑声,咳嗽声和放屁声。
这不是一个适合警察来问讯的日子。不过这些家伙既然是条子,行事也就乖戾,所以他们还是来了。来找道连的是一个名叫麦克卢利的刑事侦探。他来自厄尔科特路警察局,为人圆通温和。由于他说话彬彬有礼,再加上身材魁梧,警衔高,衣着考究,所以道连不得不花上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打起精神应付此人的来访。但即便如此,他心里依然没底,不知道自己这招能否奏效。因为自始至终,这位麦克卢利警官只露出一次笑脸,那还是海伦给他端上一杯茶的时候。
麦克卢利此行是有备而来。他在沃切斯特的同事已经确认了在纳伯勒庄园狩猎遇难者的身份。而目击者也证实,子弹是由道连的枪中发出的。目前还不能就此证明道连是故意谋杀。不过这个案子确实疑点很多。道连本人早前曾声称,他不认识遇害人,但麦克卢利问过好几个死者的熟人。他们都说,姜头和道连认识。
这些人还向麦克卢利警官爆料,道连和一个名叫阿兰·坎贝尔的被吊销执照的大夫有牵连。而后者的尸体去年年初在其简易住所被发现塞在橱柜里。看上去他是因手淫性自体性行为窒息而死亡。麦克卢利警官喝了一口茶。他还知道其他不少事情,不过那些暂时都可以放下。麦克卢利警官要是改日再来见道连,就会欣喜若狂。他会发现道连烦躁不安,心神不宁。因为他是大忙人吗?不,没人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不过如果他外出一段时间,要是提前给警察局打电话备个案,他们会十分欣慰。
麦克卢利警官一走,道连立刻朝电话走去。他脑子里冒出一个鬼主意。这个主意对他当下的处境而言正合适。你没事吧?海伦问他。你看上去脸色不好。他粗暴地让海伦滚开。他在考虑该不该立刻给凯文·斯特鲁德打电话。找人恐吓恐吓他?一定是凯文泄的密。不可能是老费。老费说不上两句话就打瞌睡,不可能向外吐露很多东西。凯文,或者是那个猥琐的矮个小说家达文利什。道连知道凯文曾经一直在他周围转悠,而达文利什对道连怀恨已久,从两人在牛津同学时就交恶。道连心想,或许不如把他们两个一起干掉。这个想法在他脑子里冒出来,就像平常人脑子里冒出个洗澡的念头那么平常。
还没等道连拿起话筒,电话就先响了。是麦克卢利打过来的。还有一件事需要核实一下,他对道连说。据我们获得的消息,还有一位和你关系密切的人,叫巴锡尔·豪伍德。
-我认识他,道连没有否认。
-不过他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了。
-我想是的。
-你是最后一个见他活着的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嗯,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有天晚上和你回家去看他当年为你制作的一部录像装置作品。这部作品全部是你写真的录像带,名字叫‘阴极的爱丽丝’,对吗?
-是‘阴极的那喀索斯’,道连的嗓音掩饰不住轻蔑。
-是吗,那就那喀索斯好了。我不是搞园艺的,格雷先生。咱们别兜圈子了,直说吧,我非常想看那部作品。
-为什么?道连颓然坐到电话旁的椅子上。
-噢,不为什么-我想,就是出于好奇吧。
-那些带子都码好了,放在箱子里;拿出来很费事。
-这件事不着急,你慢慢拿。我来之前会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有压力。说完,麦克卢利挂断电话。
道连放下电话,上了楼,并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他看了看摆放在无光钢基座上的九台显示器,然后走向放录像带的橱柜,打开橱柜门。他挨个将录像带拿出来,并逐一晃了晃,仿佛从它们发出的塑料碰撞声中能听出什么预兆。这些年来全凭这些录像带在保护他-它们还会对他继续保护下去吗?
不会了。他的敌人正在向他逼近。海伦已经开始怀疑真相了,虽然她可能还没能力去理解真相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该死的麦克卢利,还含沙射影地说东道西。道连现在必须要有所动作,处理这些物证。他不需要所有这些录像带-全部留着有什么用?只要保存一盒,让他真人看上去年轻健康就够了。留一盒录像带作为他好运的抵押物。至于其他盒,他不敢烧掉或销毁它们。因为那样做,海伦或其他人会发现蛛丝马迹。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它们留在这儿。不过,得用个‘藏而不掩’的办法-想到这里,他竟然得意地笑起来。用这些录像带做幌子,把那些可恶的条子们拒之门外。那我得重新加工这些录像带-我要这么做。加工这些录像带,没有人比我更懂行了。
他把一盒录像带放回盒式录像机卡槽中,打开显示器。他把显示器调到电视节目频道-画面中出现一些愚蠢的电视嘉宾,坐在转播间海绵垫子上那儿就一些无聊之极的话题高谈阔论。他摁下已经十五年都没碰过的录像键,感到后脊梁骨震颤了一下。是焦虑,还是岁数大了?
道连花了一整晚时间,在楼上房间里重新剪辑录像带。开始他还精心地剪辑,尽量想把它做成个有情节的片子。但不久他就对这种移花接木的伎俩感到厌烦,坐到埃姆斯椅上,摇来晃去,粗枝大叶地干起来。
第二天早晨,道连总是忙完了。他下楼,见到海伦,像皇室成员那样行了个屈膝礼。他觉得自己现在神圣不可侵犯,不用再受海伦或麦克卢利的掣肘。这回他心里踏实了。
麦克卢利此后再也没打电话来要看看‘阴极的那喀索斯’。当时他只是随口一说,想试探一番。他怀疑道连或许做了某些坏事,但苦于证据不足。就算那些不靠谱的证人愿意出庭作证,陪审团也不一定会相信他们和他们口中的那些奇谈怪论。
第一部录像 1
第二部广播 83
第三部网络 195
尾声 2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