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玛丽•福克丝来了,我真没想到会是她。如果早知道她要来,我一定会好好捯饬一下自己。我会梳好头发,刮刮胡子。不过至少我穿了套西装,尽力展示出一种职业的感觉。当时我坐在书房里,奋笔疾书,把语词一股脑儿堆砌在纸上,等待着zui终能写出些好东西,写出些能留存下来的佳句。那天等待灵感到来的时间似乎比平时更长,但是我并不介意。窗户开着,我正在听格拉祖诺夫 a 的作品。他有一首交响乐,你不能关着窗户听,你就是不能。好吧,你当然可以关上窗户,但你会变得情绪激动,不能自已,也许只有我会这样。
我妻子在楼上,大概正在看杂志、画画或干着其他类似的事,谁知道达芙妮到底在干什么,做她爱好的事罢了。书房的交响乐声大到极点,但我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而我妻子也从来不会对此抱怨,她从不抱怨我做的任何事。她做不到,因为我早就把她搞定了。我曾以诚恳的语气告诉她,我爱她的原因之一,就是她从不抱怨。所以当然,现在她就不敢抱怨了。
总之, 当时我开着书房的门, 玛丽就溜进来了。我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笑了笑,低声说:“嗨,亲爱的…… ” 我还以为她是达芙妮。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了,而且据我所知只有达芙妮在家。她没有回答,于是我抬起头。
玛丽•福克丝伸出手,走近我的桌子。她想要握手。握手!我许久未见的缪斯女神信步走来和我握手——而我则把电话向她扔去。我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墙上的电话线一下子从插孔中弹出。她灵活地避开了, 电话掉在废纸篓旁的地板上,叮当作响,噪音持续了几秒。我觉得自己并非真心想拿电话扔她。
“你这脾气。”玛丽说。
“已经有……六七年了吧?”我问。
她从房间的角落里拖来一把椅子,拾起我的地球仪,坐在我对面。她一圈圈转动着地球仪,那大片的海洋在她腿上不停旋转。我看着她, 无法回过神来—— 她的举止、她看着我的眼神,我觉得就连她的英国口音都令我着迷。
“七年了。”她附和我。然后她问我过得怎么样,口气非常随意,好像她知道我会怎样回答。
“还是老样子——还是爱着你,玛丽。”我告诉她。该死,我真希望自己不要总是对她说这些肉麻话,我甚至不认为我说的是真的。但每当她在我身旁,我就觉得该试着表明心迹。
我的意思是,如果她相信我,那将是很有趣的事。
“真的吗?”她问。
“真的!你是我唯一爱着的女孩!”
“唯一爱着的女孩!” 她说,冲着天花板放声大笑。
“你尽管去笑吧——去伤害我的感情吧……你在乎些什么呢?”我悲哀地说,同时也享受其中。
“哦,你的感情……好吧,那我们就来好好说一说,福克斯先生。如果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你还会爱我吗?”
“简直是无稽之谈。”
“就说你会不会吧。”
“嗯,会啊,我觉得这能成。”
“那如果……我们都是男人,你还会爱我吗?”
“呃……我想会吧。”
“如果我们都是女人呢?”
“当然会。”
“如果我是个女巫呢?”
“你现在的魔力就足够蛊惑人心了。”
“如果你是我妈呢?”
“就此打住,”我说,“我疯狂地爱着你,这么说行了吧?”
“哦,你不爱我。”玛丽说。她解开了连衣裙的领口,露出了脖颈。“你爱的是这个。”她继续解开扣子,托起自己的胸部。她撩起裙摆,露出膝盖、大腿,一直往上,我们都盯着她那光滑柔软的躯体,那蕾丝内衣褶边。“你爱的是这个。”她说。
我点点头。
“你的爱不过如此。”她说着,突然开始揪扯自己的头发,打自己的脸。要不是因为她眼中流露出真挚之色,我准会以为她已经疯了。我起身想阻止她,但刚一出手,她自己就停了下来。
“我不愿让你喜欢这些,你必须做些改变。”她说。
交响乐结束了,我走到手摇留声机旁重新播放乐曲。
“我必须做些改变?你是说,你希望我承认,我爱的是你的……”我不自然地一笑,“灵魂?”
“根本与此无关。你就是必须改变,你是个恶棍。”
我稍等片刻,想看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会不会多说几句话解释一下。她没开玩笑,也没再解释。她盯着我,眼神冷若冰霜,好像对我恨之入骨。我吹了声口哨。
“你说我是个恶棍,当真?我几乎每周日都会去教堂,玛丽,我给乞丐零钱,我从没逃过税。另外,每到圣诞节我都会给我母亲zui喜欢的慈善机构寄一张支票。我到底哪里像个恶棍了?完全不沾边。”
我书房的大门仍然敞开着,我留心倾听着妻子的脚步声。
玛丽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体面正派。一阵短暂而沉重的静默后,玛丽开口说道:“你谋杀女人。你是个连环杀手。你心中有数吧?”
所有欲加之罪中——
我完全想不到罪名竟是如此。
她走到我的书桌边,拿起我的笔记本,自己读了几行。“你能告诉我吗?为什么罗贝塔必须要被锯掉一只手、一只脚,在教堂祭坛上流血至死?”她又翻了几页。“这个故事的结局更加过分,露易斯被子弹打成了筛子,摔倒在地,因为山贼们错把她当成了她那背信弃义的哥哥。还有,麦圭尔太太必须在门把手上上吊自杀,因为她不敢想象麦圭尔先生回家发现她烧煳了饭后,会对她做些什么。在门把手上上吊?这是真的吗,福克斯先生?”
我发现自己正咧嘴笑着。这是我zui不希望自己做出的表情。要轻蔑而严肃,我对自己的脸说。轻蔑而严肃,别那么局促不安。
“你毫无幽默感,玛丽。”我说。
“你说对了,”她说,“我没有。”
我试着再次为自己申辩:“干吗对小说里的情节如此大惊小怪?太荒谬了。这些都不是真的。我是说,拜托,它们只是些文字游戏罢了。”
玛丽将一缕秀发绕于指尖。“ 哦,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我们做梦,我们做梦是件好事。如果我们醒着,这些事情会让我们受伤。可既然是在玩文字游戏,那不如玩大一点,杀了我们试试?放声尖叫吧,我们只是在玩游戏……”
“你说得不能再好了。”
“那么,在这场游戏中,你会为我做些什么呢?”她问。
我仔细观察着她,她的态度很认真。她是在发出邀请。
“为你杀一只恶龙,甚至十只。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我说。
她微笑了。“很高兴你能和我一起玩,这是个好兆头。”
“是吗?好吧。不过顺便问一句,我们到底要玩什么?”
“你只要灵活点就行。”她说。听上去我好像已经接受了某项挑战,只是我根本不知道挑战的内容是什么。
“我会记住这一点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走近了些。“即刻。你害怕了吗?”
“我?不会。”
这件事的疯狂之处在于,我其实已经紧张了,但还好只有一点。突然她把手放在了我的脖子上。动作很轻柔,可是由她做出来,却让我更加忧虑。我握住了她的双手。我觉得我正在试图从她手中逃脱。
“准备好了吗?”她问。“预备,开始——”
海伦•奥耶耶美拥有着与她年龄不相匹配的惊人才华。
——《环球邮报》
这是一本“女人想让男人好好读一读”的书。
——《赫芬顿邮报》
有趣、深刻、惊人、充满讽刺,在让人感动的同时又令人毛骨悚然。
——《卫报》
对那些喜欢传统故事情节和线性叙事结构的读者来说,这本书可能不是你的菜。书中那些“俄罗斯套娃式”的故事带领着读者环游世界,*想象的边际,角色所面临的个人挑战始终是本书关注的重点。这是一场有趣、暖心、充满奇迹的冒险。
——Goodreads网站读者Friederike Knabe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关于爱和灵感的故事,但实际上,也许你会恍然大悟,福克斯先生和玛丽小姐,或许根本是一个人的两面抉择:安于现实还是努力改变;责任还是爱。另外一个更为后现代的问题也浮于水面:我们是安于自己内心的力量还是臣服于外界所希望的自我?
——《新快报》
这本书,虚实交错,阅读的过程仿佛庄周梦蝶,读毕,似大梦惊醒。
——书评人黑豆梨
在我看来,这绝对是一个爱情故事——不仅是福克斯先生和玛丽之间的爱情,也关乎玛丽和达芙妮之间的爱。她俩爱着同一个男人,也都接受了他。只不过,她们之中有一个是想象出来的,而另一个真实存在。
——本书作者海伦•奥耶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