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特全集4:徒劳无益》:
上午,贝拉夸被月球天诗篇中的前几歌给难住了。他深陷其中,没法后退也没法前进。无比欣悦的贝雅特丽齐在那儿,但丁也在,她把月亮上的斑点解释给他听。首先,她告诉他哪些方面他有过错,接着就从自己的角度进行解释。她的解释来自上帝,因此他尽可以相信每个细微之处都准确无误。他所能做的就是听她一步步地解说。第一部分,即驳斥,听得一帆风顺。她把自己的意思讲得很清楚,把该说的不慌不忙地都讲出来。可第二部分,即验证,却晦涩难懂,叫贝拉夸都听不出个头绪来。反驳,斥责,那是显而易见的。可接着就是证据,一件件事实像速记一样呼啦而来,叫贝拉夸感到云里雾里。而且厌倦,没耐心去理解皮卡尔达。他依旧对那难解之谜抓耳挠腮,他不愿承认自己臣服了,倒是愿意至少理解那些词语的本意,说出来的顺序,以及它们给那位半懂不懂的诗人带来的满足感的本质,于是话刚一说完,他就神清气爽,有力气抬起那颗沉重的头,想着答谢几句,正式收回自己的陈见。
他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这段令人费解的话,这时听到正午的钟声敲响了。他马上撇下任务,关上思绪的闸门。他把手指伸到书的下面,把书铲翻过来,直到那《贝克特全集4:徒劳无益》整个儿平展在自己的手掌上。《神曲》正面朝上,躺在自己那诵经台似的手掌上。他保持这个姿势,先把书举到鼻子底下,然后就在鼻子底下砰的一声把书合上。有一阵儿,他把书高高地举着,斜视着它,用手掌的跟部把书的封皮向内挤压。然后,他把书放到一边。
他后仰着靠在椅背上,感到心智平息,而这无谓论争引起的瘙痒也渐渐消退。在心平气和之前,什么都做不成,好在他的心智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然后,他斗胆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总有什么事情是一个人接下来该做的。有三项重大的任务摆在眼前。首先是午饭,接着是龙虾,然后是意大利语课。就这么一件件做下去,也就差不多了。上完意大利语课之后该干吗,他还不是很清楚。毫无疑问,有人早给下午和晚上拟定了琐屑的课表,但上些什么课他可不知道。无论如何,那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一,午饭;二,龙虾;三,意大利语课。就这么一件件做下去,已经够他受的了。
从头开始吧,午饭可是一件美差。假如要把午饭弄得可口的话——当然可以弄得可口极了——那他做饭的时候就得绝对清静,没人打搅。可是,假如一会儿有人打搅他,一会儿哪个爱说闲话的冒失鬼突然闯进来,拿一段高见或一个请求打搅了他,那他倒不如不吃的好,因为吃的东西在他的味蕾上会生出苦味来,甚至什么味儿都没有。要做好午饭,他得绝对没人打搅,他得绝对清静,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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