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的时候,阿普杜拉任凭自己盯着远处的咖啡馆看得出神。这时,他将视线转向了两名哨兵的长矛,他俩日夜在壁龛前站岗放哨。不过这个场景无聊透顶,他也只在广场上空空如也时才看上两眼。相反,当广场上熙熙攘攘时,他喜欢观察人们眼睛的运动,或是行人,或是游客,他们都是头一次与人头面对面。虽然他心知肚明,目睹一颗断头对谁来说都不是家常便饭,可他觉得,看客们脸上流露出的恐惧和不安有些超乎想象。在他看来,最震撼人心的是那双眼睛。这么说并非因为那是死人的眼睛,而是因为看客们与所有人一样,习惯仅仅将眼睛看作人体的一部分。阿普杜拉心想,或许恰恰是身体的缺失,才使断头的眼睛显得比实际更大、更引人注目。
其实他一直笃信,人也一样,往往没有自认为的那么重要。有时候,当黄昏临近,月亮提早在广场上洒下清辉,他甚至觉得,连同他在内的所有人不过是些污秽之物,打破了帝国广场的和谐和威严。虽然已是下班时间,但他迫不及待地想看到空旷的广场,这样一来,他就能自在地凝望月光了。冰凉的月光沐浴着周围的一切,有时,光线斜照在壁龛上,人头便随着天边月亮的高低变换,或面露讥讽,或神情淡漠。他想,当人头如同无用的器官离开躯干和四肢时,它多少就有了些资格,能够出现在广场上那些古老的象征和标志身边。一时间,他被一股想要自我毁灭的狂迷欲望所控制。他感到一股源自内心深处的渴望,渴望摆脱这副由躯干和四肢构成的长方形皮囊,渴望整个儿缩成一颗脑袋。不过这股欲望太模糊,又埋得太深,永远也无法浮出意识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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