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作家留下的遗产,是贵重的礼物;但一般来说,遗著与因歇业而清仓大拍卖有某种可疑的相似之处。尽管如此,它们仍还受到喜爱,这种喜爱可能来自广大读者对一位作家怀有一种情有可原的偏爱,而这位作家则最后一次给读者找了点儿事做。可是不管怎么说,不管对一部遗作何时有价值、何时仅仅是一个有价值的商品这个问题可以作出些什么推测,我反正已经决定,趁局面还没有发展到我无能为力的地步,我禁止出版自己的遗作。要这样做的最可靠的办法就是,我在世时自行出版它,无论这样的解释是否能让所有人都搞明白。
然而,人们还能谈得上在世吗?德意志民族的作家不是早就已经比自己活得长久了吗?看上去是这样。准确地说,就我记忆所及,情况看上去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事态进入了一个关键性阶段。用预制部件生产鞋子,生产适应个人特殊需要的现成西服,这种时代似乎也想生产出用预制的内部和外部组件装配起来的作家。依循自己尺度的作家,几乎在所有地方都过着一种深沉、离群索居的生活,但又不具备死人的本事:死人不需要房子,不需要吃喝。在世时期对遗著真是有利呀。这对这本小书的命名及其产生不无影响。
当然,人们得更加小心谨慎地对待自己的最后遗言,哪怕它们只是假装说出来的。在一个雷声隆隆和唉声叹气的世界里,只出版些小故事和小观察;有这么多大事要事不谈,净谈些琐屑小事;对远离事件中心的现象耿耿于怀。毫无疑向,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不足之处吧,而我则乐意承认,出版决定也曾引起我的种种忧虑。但是首先,作家所发表的意见,较之不受它们影响在宇宙空间里奔驰的两亿七千万立方米的地球,它们的份量孰轻孰重,总还是有某种差别的吧,这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加以承受的。其次,读者也许会认为这本书凝聚力不足,为此我或许可以援引我的主要作品,它们可能最不缺乏那种力量,但想要继续写作它们,恰恰需要有这样一种过渡性出版物。最后,当有人建议我出这本书,并且组成该书的一篇篇短文又摆在我面前时,我发现,其实它们并不像我所担忧的那样经不起时间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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