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科解读《约婚夫妇》
也许你们会问:这个故事的主旨是什么呢?虽然也有一些故事是没有主旨的,但像这样一个又长又复杂的故事至少也该有什么寓意吧,要知道,即便是那些篇幅很短的寓言故事,也会有个寓意。那么,为什么曼佐尼先生要给我们讲这样一件事呢?
回想一下他给我们讲的故事,好像曼佐尼先生是为穷人撑腰的,穷人总是成为不公正待遇的牺牲品;此外,他对坏人也绝不心慈手软。说到这里,我想你们中间就会有人喝倒彩了:那为什么占上风的总是堂罗德里戈呢?
直到故事快结束的时候,穷人们还都处于弱势。的确,红衣主教把露琪亚放在一位善良女士的家中,土匪无名氏还给了她一大笔嫁妆,但她却仍然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因为堂罗德里戈仍然在那里等着她,就像一只落在枝头的秃鹫在等着猎物;堂安保迪奥虽然遭到了红衣主教的训斥,但还是怕得要死;伦佐继续流亡威尼斯共和国;露琪亚仍然不能和他结婚。
总之,除了无名氏变成了好人以外,坏人都过得有滋有味,而好人、穷人连通过暴动改变现状的能力都没有。因为每次发生暴动,都会有几个不幸的人被绞死,而统治者却安然无恙。曼佐尼先生似乎非常热爱穷人,但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帮助他们争取权利。正是由于他本人是一个极其虔诚的天主教徒,人们才会说,他心中的道德标准就是一切要顺应天意,上帝自有安排。
最终,天意果然降临了,但却借用了瘟疫的形式。
这场瘟疫就像一把大扫帚,清除了一切污秽:它让堂罗德里戈和格里佐一命呜呼,让堂安保迪奥复归平静,让人们忘记暴动的事,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为难伦佐,它还让伦佐与露琪亚劫后重逢。总之,一切皆大欢喜,但又代价惨重!这场天降的瘟疫让米兰三分之一的人丢掉性命,离开人世,当然也有升入天堂的,比如克里司多福罗神父和其他一些无辜的好人。虽然伦佐和露琪亚应该感谢这场瘟疫帮了他们的大忙,但他们也应该承认,天意有一种可怕的力量,从来不给任何人面子,通常把好人和坏人一起打击,让他们葬在同一片墓地中。
我相信曼佐尼先生不会希望天意如此凶残,但他的确不是一个乐观的人。他笃信天意,但也知道人世的艰难与残酷,只有天意可以造成或慰藉人们巨大的不安。然而,天意并不能让所有人都称心如意,它会按照自己的方案行事,我们将永远不能理解。
表面上,曼佐尼先生告诫我们要笃信天意,其实他只是想鼓励我们要有扶危济困的善良意愿,就像他小说里写的那些帮助弱者的人一样。你们看,他似乎是在告诉我们:世界并不完美,我也从未回避过任何关于丑陋、悲惨、痛苦或死亡之类的话题,但如果人们对自己的同类有一点怜悯之心,这个世界便会显得没那么丑恶,即便只能改变一点点也是好的。
这个故事只教了我们这些东西,其余的曼佐尼先生都没有说。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才在故事的一开始就告诉你们,曼佐尼先生长着一张忧郁的马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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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科
★《约婚夫妇》是意大利十八世纪最负盛名的作家曼佐尼的代表作。这部小说的奠定了现代意大利语言的基础。170年以来,它始终以其跌宕起伏的情节,丝丝入扣描绘和宏大的生活画面深深吸引着广大读者。在意大利至今仍被列为中学生必读的一部文学巨著。可以说这是一部同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齐名的文学作品。
——吕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