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遇到的,在那里等待我的,是名副其实的“美好的童年回忆”……值得骄傲,值得炫耀的事。是呀,怎能不骄傲昵,既然亲戚们为你精心制造、准备了这些完全符合最佳最高模式的回忆?我此刻真有点犹豫……
“这是可以理解的……合乎模式的美……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走运,也曾有过这些往事,那就放开讲吧,讲吧,既然它这么诱人……”
“那些事可不是为我准备的,仅仅是借给我的,我只品尝过其中的片断……”
“也许正因为如此,它们才更强烈……不会丧失趣味。你不会习以为常……”
“这倒是。一切都保存得十分完美:宽敞的房屋里到处有暗角和小楼梯……在老式俄罗斯房屋的‘厅’里,放着一架平台式大钢琴,四周都是镜子,地板锃亮,沿墙排着罩上白椅套的椅子……在饭厅的长桌两端各坐着父亲和母亲,他们面对面,远远地交谈和微笑,在他们中间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吃过甜食以后,舅妈允许孩子们退席,他们走到父母身边致谢,亲吻父母的手,父母也亲吻他们的头或脸……我也喜欢加入到这有趣的仪式中去……
“仆人们规规矩矩地既亲热又忠心……什么也不缺……连裹着披巾、穿着肥肥的裙子的温和软弱的老‘娘娘’也有……下午,她给我们吃点心——涂着厚厚一层湿糖的美味的白面包……车夫待在马厩的院子里,坐在木凳上靠着矮墙晒太阳……我喜欢轻轻爬上他背后的墙,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我知道是你,小坏蛋……’我贴着他那宽阔的背,两臂抱住他的脖子,吮吸着那好闻的气味,那是他的皮背心、宽大的外衣、涂着发蜡的头发,还有汗水发出的气味,细细的汗珠在有皱纹的深褐色皮肤上沁了出来……
“还有花园……花园尽头是长满高草的草地,我们常去那里玩耍,洛拉,她是我表姐妹中最小的,和我同年,她弟弟彼佳,还有邻居和朋友们的孩子……我们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某种植物的发黄的空壳,它‘咔啦’一下裂开了;我们用两个大拇指平平地紧夹住一片尖利的树叶,然后吹它,它便发出啸声……我头上披着长长的白细布面纱,外面套上一个‘娘娘’编织的雏菊花冠,手里拿着棍子,棍子很光滑,还有点潮湿发青,散发着刚剥去树皮的好闻的气味,我走在仪式行列最前头,去给一粒扁黑的大西瓜子行葬礼。那颗瓜子躺在一个小盒里,下面是一层青苔……我们按照花匠的吩咐将它埋进土中,用小浇壶给它浇水。我在这个土堆前挥动魔杖,口中念念有词,那是些稀奇古怪、滑稽可笑的音,后来我一直还记得,不过现在忘了……我们要天天去看这座坟墓,直到有一天从土里可能长出一茎活的嫩芽……在井底下,有一个很小但很坏的带壳的魔鬼,它刺一下就会致人死命,它上来在小径上走动时,往往不被人察觉,它的颜色和沙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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