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左眼看穿了真相。”
拥有水晶义眼的美少女侦探——御影登场!
日本推理新本格派旗帜性人物麻耶雄嵩扛鼎之作
岛田庄司、绫辻行人等推理大师盛赞
同时荣获本格推理大奖、推理作家协会奖、“本格推理BEST10”榜首
准备在初雪降临之日告别人世的大学生种田静马,来到了位于深山中的栖苅村。在这个“栖苅”大人以蓬莱之琴击败巨龙的地方,他遇到了拥有一只翡翠义眼的御陵御影——一位出身侦探世家、年仅十七岁的天才美少女。在这“栖苅”传说之地,她将首次以侦探的身份,投身扑朔迷离的犯罪舞台……
种田静马这是第二次拜访琴乃汤了。第一次是在两年前。他有个老气横秋的爱好,喜欢环游温泉,所以和大学的友人意气相投。两年前的寒假,他俩在信州冷门的温泉地转悠了整整一个月。那次旅行很寒酸,他俩在各个目的地打工赚旅费,仔细调查旅游指南杂志,尽量选择便宜却又看似氛围良好的旅馆投宿。虽然囊中羞涩的时候他俩会搭便车,但菜肴,只有菜肴是个例外,他俩要求具有一定水准的美味佳肴。对于平日只吃垃圾食品的他俩来说,可谓略显豪奢。
被雨淋啊,步行两小时啊,这样的苦头虽然吃了很多,但正因如此,满足感也特别强,如今已成人生的美好回忆。一连走了将近二十个温泉地,在旅行临近尾声时,他俩顺路走访的温泉,就是琴乃汤。
琴乃汤是很小的温泉旅馆,所以连旅行指南上都没有刊登。当初他俩也没有走访的打算,只是从前一天投宿的旅馆老板那里听说,有个默默无闻的秘密温泉,他俩的计划才突然变更了。默默无闻的不仅是那个温泉旅馆,琴乃汤所在的栖苅村也一样。旅行指南的粗略地图上连村名也没写,只是在表示山顶的三角记号前画了两条线,一条是河,一条是戛然而止的山道。
“这样的地方,是个不为人知的妙处啊。”
就像发现了阿拉斯加金矿似的,友人露出了熏黄的牙齿。然而他俩换乘了几辆公共汽车,抵达栖苅村后一看,大吃一惊——村子比想象中还小。被险峻群山环绕的低洼地上,坐落着这个荒僻的小村庄,村内只有稀稀落落的庄院排列着。村中央流淌的河把村子一分为二,仅有的一点平地上,铺陈着水田和梯田。从两侧逼近前来的山脊银装素裹,压迫式地遮掩着天空。他俩下了公共汽车,找村里人问路。村人露出了稀奇的表情,指了指河的上游。追问缘由,对方答说,虽然每年会有少量旅客来温泉疗养,但大家都是开车来的。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去旅馆的路不通公共汽车,静马和友人背着登山包走了三十分钟左右的坡道。
关于两年前的琴乃汤,就只有这些印象了。道路虽然记得很清楚,但那个最关键的旅馆是什么样的构造,已经记不大清了。建筑物也好,露天浴池也好,一应俱全又十分陈旧,但照管得无微不至。也是因为没有别的客人吧,氛围极佳——静马脑中只剩这些模糊的印象了。尽管温泉和旅馆都不错,但没给人带来多大震撼,不至于一直留存在记忆里。因为是小村子,也没有打工的机会,只住了一晚就匆忙离去了,这也是印象淡薄的原因。这个萧条的温泉旅馆跟金矿差得太远了。
因此,就在一个月之前,琴乃汤还被静马丢在记忆的角落里呢,简直可以说是忘了个精光。静马突然想起琴乃汤,是因为琴乃汤老板讲的那个老故事。
“种田先生,你今天去哪里?”
静马正要走出旅馆大门时,老板琴折久弥客气地上来搭讪。这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看起来挺粗鲁的山里人,但语气和态度却颇为柔和。
他的脚边缠着宠物藏臼。藏臼是身长二十厘米左右的纯白色雪鼬,只有尾巴梢是黑色。去年,在收纳于里仓的石臼中,受伤的它被人发现了,因此被命名为藏臼。据说雪鼬是警戒心很强的动物,不过,也许是久弥照料它的时候它刚出生不久,因此性情很温顺,和人格外亲近。据说,它现在作为琴乃汤的吉祥物被放养着。
“再去看看龙之首什么的。”
“龙之首啊??”
久弥露出了“又是那里”的表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静马在这四天来老往龙之首跑。
静马逗留在这里,已经三天过去了。按照一般的想法,这里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会独自度过很多天的场所。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可疑,静马姑且拿“为了毕业论文,在此实地考察”做了幌子,但久弥究竟有没有多心猜疑,就无从判断了,虽然久弥说这里偶尔是会有学者来。说不定,他频繁地和静马搭讪,就是为了窥探静马的动态。
“可是,有那么需要调查的东西吗,在那种僻静场所?”
“嗯,因为是实地考察,和那种为了毕业的修行差不多。”
静马移开视线,随口搪塞着。
“大学还真辛苦??对了,要不要我把钓具借给你?钓鱼的时候也能观察,对吧?那一带常常能钓上鲑鱼来。”
久弥用粗壮的手臂做出了甩竿动作。他个子大,腿和双臂似乎有静马两倍粗,身材魁梧,黑黝黝的脸庞棱角分明,却总是一副眼角下垂的柔和表情。这样貌和明朗的性格一起,酿出了实实在在的健康朴实农家男子的气息。狩猎期一到,他就会单手扛着猎枪进山打猎。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久弥捕获的野猪和鹿,在晚餐时做成了火锅。他说他结婚了,但没有子嗣,双亲早逝。静马上次来时,琴乃汤是他和妻子光惠两个人一起料理杂务的,然而光惠在一年前病倒了,卧床不起,所以现在基本上是他一个人操持了。
静马来的第一天,听到这些情况,就说了一句“真辛苦呢”,向久弥表示了同情。久弥却爽朗地笑道:“不,遗憾的是店里很清闲,所以并不怎么辛苦。偶尔几拨客人撞在一起来,那种时候村里会有人来帮忙。”
“??钓鱼?可我一次也没钓过啊。”
“一次也没?”在村里长大的久弥似乎难以置信,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如果你试着钓一下,就会发现钓鱼出人意料地容易。我这里有秘传的钓饵。拟饵钓鱼的话呢,需要种种巧技,但用鱼类可食用的真饵就没那么辛苦了。今年夏天有一位年纪超过六十岁的客人,在两小时内钓上了六条鲑鱼,非常高兴。他说他从幼童时期以来,应该足有五十年没钓过鱼啦。”
拒绝的话,似乎会把谈话拖长,于是静马顺从地借了钓具。再说了,反正今天没什么事要做,也许钓鱼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活动。
久弥从屋子里取出钓具,对静马进行了简单的教学课程之后,又说:
“你钓上的鱼,我会做成今晚的菜肴哟。虽然鱼的季节已经过了,但我保证是美味。老是吃肉,现在已经到了快吃腻的时候了吧。总之用那个钓饵的话你准行。”
他又这样追加了一句,一副“静马怎么笨拙都能钓上鱼”的样子。他的大脑里,已经在转“钓上来的鱼该怎么烧”的念头了吧。
静马无可奈何地用右肩架起钓具,在冬季的透明阳光中向龙之首走去。一到十二月,山貌就变作了灰蒙蒙一片,曾经蓬勃的生命力消失了。这是“忍耐”的季节吧,可静马却产生了“真的那么想生存下去吗”的念头。
他踏着刚刚开始腐烂的潮湿落叶,从琴乃汤出发,在河边的狭窄捷径上一路向北往上走。过了十五分钟左右,他来到了一个略为开阔的场所。溪流从上游突然拐弯,形成了一个潭,其内侧则成了小河滩。这个地方人称龙之潭。在潭旁,只能隐约听到沉静下来的潺潺水声,完全没有人的气息,只有野鸟寂寥的鸣叫声和凉风把针叶树摇得簌簌作响的声音。
几乎直抵天空的树枝肆意伸展着,潭的内侧虽说是河滩,却只是个滚着嶙峋乱石的场所,粗砾不堪,不是铺开塑料纸吃午饭的悠闲之地。而且在潭的外侧,水流比较湍急的地方,耸立着刀削般笔直的崖,严重遮蔽了视野。河滩的背后又紧接着山的陡坡,通向上游的道路在这里被截断了,所以,死胡同般的憋屈感无比鲜明。
河滩最里面,正对着潭的方向,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山坡边竖起,直指天空。这块简直像是从树木间骤然出现在人眼前的突出岩石高约四米,其前端向潭的方向探出着,有一定角度的倾斜。由于河滩狭小,存在感比它的外观看起来更强。这块把周围一切压倒的暗灰色岩石,名叫龙之首。
虽然是双臂展开也及不上其宽度的大岩石,却像个四角锥似的,干脆利落地向着上方变细变小,唯有前端略呈弯曲,打横向潭伸展。据说它的形状像被斩首的龙,因此被命名为龙之首。
这样的话,就不该是“龙之首”而是“龙之胴体”啊。不过,根据村子的传说,曾经为村子带来灾难的龙被消灭后化成了这块岩石,被斩下的首级长眠于岩下。
大岩正面的下部被掏空了一块,空洞高约五十厘米,深约三十厘米。换个角度看,未必不能理解为祭祀龙首的祠堂。不过,虽然是传说中的遗迹,这河滩上却没有注连绳和指示牌。如果不是事先听过故事,人们大概会想着“只是一块单纯的怪石头”,毫不在意地走过吧。
静马在身边挑了块合适的岩石坐下,抬头看着龙之首。从遮蔽着天空的树枝间泻下的阳光,在岩石表面投下了斑驳阴影,宛如龙鳞。而且每次有风吹来,斑驳的阴影就会摇晃,看起来就像是失去了首级的龙还活着一样。
……
第一部 一九八五年·冬
第二部 二〇〇三年·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