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室的窗口,他望着在远处环抱海湾的悬崖崖肩。天空虽然呈蓝色,但不大明亮,并在下午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暗淡。
“是的,卡斯泰尔,”里厄说,“这几乎无法相信。但似乎很像鼠疫。”
卡斯泰尔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您知道别人会这样来回答我们,”老医生说,“那就是:‘这病已在温带地区绝迹多年。”’
“绝迹,那是什么意思?”里厄耸了耸肩问道。
“不错。您可别忘记:差不多在二十年前,在巴黎还有过。”
“好的。但愿今天的情况不会比当年严重。但真是难以相信。”
“鼠疫”这两个字,刚才首次说出。说到这里,暂且不提待在窗口的贝尔纳。里厄,而让叙述者说出大夫犹豫不决和感到意外的原因,因为他的反应跟我们大多数同胞大同小异。确实,天灾人祸是人间常有的事,但当灾祸降临你头上时,你却难以相信这真的是灾祸。人世间发生过多少次鼠疫,就有多少次战争。然而,鼠疫和战争都使人措手不及。里厄大夫措手不及,如同我们的同胞那样,因此,对他的犹豫不决应该表示理解。也应该理解他为何焦虑不安,同时又信心十足。战争爆发时,人们会说:“这仗打不长,老是打下去就太愚蠢了。”无疑,战争确实是太愚蠢了,但却不会因此而迅速结束。蠢人总是执迷不悟,人只要不老是在为自己着想,就会发现自己在做蠢事。在这方面,我们的同胞跟大家一样,他们是在为自己着想,换句话说,他们是人文主义者①:他们不相信会有天灾。天灾无法跟人匹敌,于是大家就认为,天灾并不现实,只是一场很快就会消失的噩梦。但噩梦并非总是会消失,而在接连不断的噩梦之中,消失的却是人,首先是人文主义者,因为他们没有采取预防措施。我们的同胞们,罪孽并不比其他人深重,他们只是忘记应该谦虚而已,他们认为自己还会有种种应付办法,也就是说天灾不可能发生。他们继续做生意,准备出去旅行,并且有自己的看法。他们怎么会想到,鼠疫将使他们前程毁掉,旅行取消,讨论中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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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加缪始终是我们文化领域最主要的力量之一,始终是法国历史和当代历史的代表,从未间断过。我们或许早就明白了他的历程,理解了他的历程。他已经尽力了,完成了整个使命,而又一如既往,一切从头越。正如他所说:“我的事业就在我面前。”
——让-保尔·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