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皮特把注意力重新转向那些纤维板。
马修靠得更近了,站在他身后。“看呐,”他说,“是个小房子。”
是个小房子。多么简单的五个字。当它们从马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像音乐一样动听,但却让皮特的内心开始翻江倒海,如一股酸腐的气味令皮特无法呼吸。他被困在了那里,被钉死在那冰冷的石板地和这个可悲的小小手工作品上;他没有机会、没有希望,他只配扮演男佣的角色,他不聪明,他心满意足地忙着那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被马修撞见了在拼这个小房子,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摆脱不了被羞辱的感觉了,他是个小傻瓜,而且会永远如此。
后来,他回忆起这件事时,总是说当时是一时气愤冲昏了头,没有多想,失去了理智,但实际上,他当时就非常清楚地明白,他不能在那一刻站在那里了,他不能忍受马修看着他,对他说,“看呐,是个小房子”,但他无路可逃,所以,他必须拿起螺丝刀,在马修周围的空气中钻出一个孔来,让马修赶紧消失。皮特转过身,手里拿着螺丝刀跳了起来。他把刀逼在马修的太阳穴上,离他的左眼只有几厘米。在他的余生中,他一直都在庆幸,幸好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失手弄瞎了哥哥的眼睛。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比螺丝刀事件更夸张的意外了,但这件事却似乎悄悄地改变了皮特在家里的地位。他成了一个危险、甚至可能有点精神不稳定的孩子,这一方面让他自己觉得有点尴尬,但另一方面又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向每个人证明了,他哪怕是宠物,也是一个危险的宠物。而扮演男佣盖尔斯的游戏也不明不白地就此停止了。
之后,他和马修相安无事地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就像是经过驯化的狐狸和孔雀在一起住着。马修绝大部分时候都对皮特很有礼貌,礼貌中还带着一点点紧张。而皮特绝大多数时候也很享受这种新的状态。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次暴力的行为——比如,比划一下螺丝刀,这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居然就能让他的哥哥、让其他人从此对他产生敬畏和尊重,虽然这尊重有些勉强的味道。慢慢地,皮特成了一个普
’通的七岁小孩,对熟人友好,但笑脸下隐藏着威胁,几乎有些谦卑的态度,似乎那种友好只是他对这个野蛮、虚伪的世界的一种暂时让步。
皮特在惨不忍睹的名声中过了三年。
马修十五岁了。
长得很高,有点奇怪,总是迈着急切的步伐,怀里抱着书,在密尔沃基州这幢砖石房的前面走来走去。很多时候,他总是乐观得让人难以理解,不过从小到大,他都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态度。虽然偶尔也会受到当地一些恶棍的捉弄,但从来不会真正有人去恶意地欺负他。皮特一直觉得,马修在某些方面近乎完美,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称得上圣洁的地方,但他最起码是单纯、善良的,这样的品质在谦逊的圣徒身上非常普遍。马修是一个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在十五岁的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电影、读狄更斯的小说、滑冰,再就是弹吉他),他是善良而温和的,对每个人都很友善,但又保持着距离,唯一的朋友就是两个女孩子,有一帮七年级的男生为了树立威信偶尔会嘲笑他,还有一次把他打了一顿,但他从来不会像那些真正的倒霉鬼一样,成为这些小霸王们长期欺辱的对象。保护他安全的,一方面,当然是他长期滑冰锻炼出来的既灵活又结实的身体(不过他从来不会想到仗着身强力壮去欺负别人),而另一方面,则是他和乔安娜·赫斯特之间的亲密友谊,乔安娜可是闻名学校的大美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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