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切真实事物的谎言,也是一切虚构情节的真实!”
政治阴谋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在这舞台之上,总统亲信、法官、将军、少女、混混、市侩、军官、妓女、乞丐……各种角色主动或被动的上演着谋杀、诬陷、迫害、爱情、拯救、死亡的悲剧。这一众角色诸般人物都逃不过这场戏的导演和观众——总统先生——的股掌。
这本书的结构很像是一条生活的链,一环扣一环,每个环节都能带出一个人物或一组人物,某些地方甚至有反情节的倾向,将“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和生着翅膀的人”融为一炉——酷似一幅危地马拉市井的“清明上河图”。
阿斯图里亚斯绘声绘色地为我们描画了一幅炼狱的景象,而他的这本书则是超度炼狱里可怜灵魂的祷告词。
《总统先生》是196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危地马拉著名作家米盖尔·安赫尔·阿斯图里亚斯创作的长篇小说,是其最重要的代表作之一。本书中以1898-1920年执政的埃斯特拉达·卡布雷拉为原型,用漫画式的夸张手法塑造出一个粗俗、狡诈、凶残、阴险的专制暴君形象。在他的魔掌下,整个国家都笼罩在愚昧、贫穷、恐怖、绝望的气氛之中。
在很多的章节中,读者只能从其他人物的言行、心理和他们的命运描写当中去辨认独裁者如幽灵一般的影子。他是无形的,却无处不在,是活在每一个人心中的神祇。小说用这种反客为主、虚实结合的手法,给暴君的形象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迷雾。全书精心设计的这种阴郁压抑的气氛让人联想到魔鬼统治下的地狱。
《总统先生》同乌斯拉尔·彼特里的《独裁者的葬礼》、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族长的没落》、何塞·路易斯·加西亚·桑切斯的《暴君班德拉斯》一起被合称为“拉美四大反独裁小说”。
“那个畜生”眼眶里涌满了泪花,他没有求饶,也无法求饶,他知道求饶也是枉然,因为总统先生近来正为帕拉莱斯·松连特被杀事件大动肝火。他透过泪水仿佛看到了他那劳累过度的妻子领着六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为他苦苦求情。他把痉挛的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抽出手帕来,痛哭一场——要是能够放声大哭一场心里就轻松些了!——他心想,这次挨打不算冤枉,而是罪有应得,谁叫我这么笨手笨脚呢!——要是能够放声大哭一场心里就轻松些了!——做事就得多加小心,实在不应该把墨水打翻在文件上——要是能够放声大哭一场心里就轻松些了!……
他咬紧嘴唇,露出了一排梳子似的黄牙,加上他那深陷的双腮和痛苦的模样,活像一个被判处了死刑的犯人。背上的冷汗浸湿了衬衣,贴在身上,实在难受。一辈子也没有出过这么多的汗!……要是能够放声大哭一场心里就轻松些了!他越想越害怕,不禁牙齿格格地打起战来……
副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仿佛在拖一个麻袋。老头儿完全吓呆了,两眼发直,两耳发聋,两脚迈不开步子,腰都直不起来,愈来愈支撑不住……
几分钟后,副官站在总统的餐厅门口。
“可以报告吗,总统先生?”
“进来,将军。”
“总统先生,我来向您回报,那个畜生没有能忍受得了二百棍子。”
女仆正捧着一盘油煎土豆,准备给总统上菜;她的双手不禁哆嗦起来。
“你,哆嗦什么?”主人厉声责问道。他又转身向着将军——将军一直笔挺地保持着立正的姿势,手里拿着军帽,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等候总统的吩咐——说道:“好吧,你可以走了!”
女仆端着菜盘,赶忙追上副官,问他为什么老头儿没能经受得了二百棍子。
“什么为什么?死了呗!”
女仆返回餐厅,手里仍然端着菜盘。
“老爷!”她几乎哭着对总统说道,总统正在从容地吃着晚餐。“说是他受刑不起,已经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下一道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