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佛
　　尘尘
　　苏州知府万文山因政绩卓著，调任江州按察使。
　　官船行至龙阳镇时，天色已晚，他便吩咐下人靠岸休息。
　　夜风中，水面升起薄雾。万文山站在船头远眺江水，忽然听到船头破水的声音。一艘巨大的五桅大船突然从雾中驶出，朝着官船直撞过来。
　　船夫惊声尖叫，但对方船上的人仍然没有发现，撞上官船后又惯性冲向岸边淤泥中。一场虚惊后，万文山非常奇怪，五桅大帆船是出海船，怎么会驶入江道？而且船上似乎没人照应一般。他叫船夫过去看看，船夫上岸看了一眼，便立即跑了回来。
　　“大人，是……是一艘鬼船！”“哦，走，上船看看去。”他带着捕头王三，来到鬼船前。这艘船浑身灰白，油漆掉尽，看来在海水中行驶了很有一些年头了。万文山登上船，发现船舱之中食物、淡水一应俱全，只是都已霉变，更让人惊异的是，船上没有一个人。
　　“大人，卑职找到这个。”王三手中是一枚铜牌，正面是一个“三”字，反面是一个“宝”字。万文山接过铜牌，凝视许久，方才与王三回到官船中。
　　官船已经被撞坏，需要修理。万文山带上几个亲随，在龙阳镇驿站借用了几匹马，朝江州赶去。刚刚进入龙阴谷，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万文山问带路的本地向导，附近可有避雨的地方。向导告诉他，绕过龙阴谷就有一个驿站。
　　一行人冒雨驱马进入龙阴谷。
　　行了没几步，风雨声中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鼓乐之声。万文山很奇怪，这样的风雨之夜，又是荒郊野外，怎么会有鼓乐呢？他见前面路旁有一处草棚，便让众人进去避雨。
　　在草棚中站定，鼓乐声听得更清楚了，由远及近，似乎就在山谷之上的龙阴岭。他正要问向导，却见向导浑身颤抖，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龙阴谷怎么会有鼓乐声？”万文山问。
　　“大……大人，今天可是……七月十四？”万文山略一思索，说：“正是。”那向导哭丧着脸：“是小人不好，忘了看黄历。
　　今天是凶煞日，鬼门打开，凶佛出关的日子。这鼓乐就是凶佛在赶阳间路呢！”万文山笑笑：“不必害怕。我办案无数，见的死人颇多。世上根本没有鬼神之说，更何况凶佛呢？”“大人，您有所不知。凶佛确有其事，见过的人多了。七月十四凶佛出关。
　　是要死人的！”正说话间，头顶上一阵簌簌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众人抬头望向草棚顶，突然“哗啦”一声，草棚顶被击穿，一个庞然大物“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王三手持火把上前察看，只听“啊”的一声惊叫，王三连连后退。万文山忙将他扶住。
　　“大人，真的有鬼！”王三惶恐地说。
　　万文山接过他手中的火把上前，一股腥臭扑面而来。只见地上躺着一具尸体，浑身通红，仿佛刚刚出生的红皮老鼠一般，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睁得老大，直愣愣地瞪着万文山。
　　万文山用衣袖掩住口鼻，正待仔细观察。“尸体”却突然张口说：“富……嘶……嘶……”话没说完，便吐尽了最后一口气。
　　风雨飘摇中，那宛如阴阳路上的勾魂乐声越来越远，逐渐飘渺不闻。万文山细看尸体，发现死者竟被人活活剥去了全身的皮肤。他命人将尸体装好，带到任所详加查验。
　　第二天走出草棚，天色已经大亮，一缕阳光穿透谷顶的阴霾射人眼中。
　　只是此刻，万文山心中的乌云却愈加浓厚。他带着王三，攀上谷顶龙阴岭，细细察看。
　　王三问：“大人，您在找什么？”万文山没有回答，仍然仔细四处搜寻，直到发现有一处青黄相杂的荒草才眉头舒展：“王三，你看，这片荒草一路倒伏在地，草尖都朝着谷底方向，像是重物在上面碾压拖拽造成。那具尸体极有可能就是从此处被人拖着扔下谷的。”听他这样一说，王三也蹲下来，在这一路伏草中察看。只是经过整夜暴雨冲刷，再加上山势倾斜，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冲没了。
　　万文山见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便又回到谷底，让王三在上面伏草的位置挥舞红腰带，发现对应谷底的位置正是草棚附近。
　　他命人召回王三，自己又在草棚周围细看，却仍然是一无所获。
　　众人上马，向江州赶去。一路上，万文山问向导什么是凶佛。向导回答说：“大人，您有所不知，江州靠海建城，各处贸易海船络绎不绝。此地自古以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凶佛就是其中之一。传说每年七月十四，凶佛都会从阴间出来索魂夺命。它来无影去无踪。只有飘渺的梵音鬼唱跟随。听到的人都觉得不太吉利。”说到此处，向导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沮丧。
　　“也怪我忙着接大人上任，没有看好日子，昨晚千不该万不该从这龙阴谷中借道。有人说这龙阴谷就是凶佛每年出关的必经之地，也有人说鬼门关的大门就在龙阴岭中。活该走背运，昨天碰到那艘鬼船撞坏了官船，不然从水路而下，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听他如此一说，万文山呵呵一笑：“本官从不信鬼神。这世间只有装神弄鬼的奸邪之徒，我倒要看看这江州城中到底有何蹊跷？”说话间，已到江州城门。江州府衙一干官员都等候在门口，迎接新任按察使。江州知府明伦上前行礼，万文山见他身材魁梧，高鼻卷发，不似汉人模样，便问：“明大人相貌非凡，好像不是中原人士啊？”明伦恭敬地说：“大人眼光着实厉害。下官曾祖乃是外夷岛民，曾经驾船出海，以远洋贸易为生。后来到了中原繁华之地，便定居了下来。大人，您一路安好吧？”“好。何止安好，还遇上了传说中的凶佛出关呢！”明伦听罢大惊失色：“什么，大人您竟然遇见凶佛了？”“佛倒是没看见，只听见几声鬼乐，捡到一个被凶佛活活剥皮的死人而已。”说到这里，万文山挥挥手，王三领人把尸体抬过来。包裹解开后，一股腥臭立刻弥漫开来，众人急忙捂住口鼻，明伦嘴里喃喃地说：“第三十六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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