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我的父亲。他在六十五年前他出生的那间老屋子里去世了。他最后的两封信,我每次读来都要痛哭。他的朋友们来信说,他在临终前还为我祝福。亲爱的玛丽,我现在明白,他是歇息在上帝的胸口。但我还是禁不住要感到悲伤和痛憾,我禁不住要感到死神沉重的手掌就在我的额上,我禁不住要忆起往昔的岁月:那时候,他和我母亲、我兄弟、我妹妹一起,在阳光下欢笑;而现在,这一切只留下朦胧、忧伤的影子了。他们眼下在何处呢?1他们是在一个无名之地吗?他们是在一起吗?他们会像我们一样记得往事吗?他们离我们的这个世界是近还是远呢?我知道,亲爱的玛丽,知道他们还在生活,他们过着一种比我们的生活更真切、更美好的生活,他们比我们更接近上帝。
那裹了七层的面纱已不再遮掩他们注视“真实”的目光。他们已不再和灵魂玩捉迷藏的游戏。亲爱的玛丽,我感悟到了这一切,但我还是禁不住感到悲伤和痛憾。
你,你是我亲密又甜美的慰藉,你此刻正在夏威夷,在那倍受太阳钟爱的群岛。你在这个行星的另一端,你们的夜晚正是巴黎的白昼,你们处在另一个时节。然而,你离我又是这么近,在我孤独时你和我同行,在夜晚你隔着桌子坐在我的对面,在我工作时你和我叙谈。有好几次,我还似乎觉得你并不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
我正在留心观察罗丹、卡莱尔、亨利·马丹、西蒙、梅纳尔等现代艺术家的作品。他们每一个人都要表达些什么,又都以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出来。卡莱尔的作品是最贴近我心灵的。他的人物,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犹如笼着一层薄雾,向我诉说着别人作品中的人物说不出的话语,只有达·芬奇的作品才是例外。卡莱尔比别的画家更懂得脸部和手臂的涵意,他熟谙人体的纵深、宽、高的奥妙。他的一生也和他的作品同样美丽。他经受了很多苦难,但他领悟了痛苦的真谛,他知道泪水能使一切变得更加晶莹。
对着夏威夷的河谷和山峰念起我吧。
亲爱的玛丽,我要吻你的手。现在,我闭起双眼就可以看到你了,亲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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