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听故事到讲故事,再到写故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从故事里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哪里去寻找中国的好故事?《中国好故事》特邀国内顶尖故事家,为中国的孩子们、为芸芸众生讲述最沁人心脾的故事。
《中国好故事·故事家李子胜经典作品集:对门是门》收录了李子胜的经典文学作品,好的故事,搜罗千奇百怪,掩映世间万象,述说人情冷暖,滋养了一代又一代国人的心性。
五万元的心债
老方四十多岁了,在渤海边上一座小县城的一所普通中学教书,工作马马虎虎,从来没有得过什么先进称号。也难怪,他的收入不高,妻子所在的工厂一直不景气,儿子中专毕业,学了四年计算机,可是,除了会上网和美眉聊天之外,什么都不会,整天游手好闲。再晃荡几年,儿子就该找对象结婚了,可是,现在娶个儿媳妇,没有十万二十万根本不行。这事成了老方的一块心病,工作根本打不起精神。
这段时间,老方一直注意报纸上的股市信息。他发现股票每天都在涨,有只股票没过几天价格就翻番了。他和妻子商量了几个晚上,从十几年的积蓄里拿出五万元,急急忙忙开了户头,全部买了那只翻番的股票。可是,没过几天,报纸一篇社论,股价一起跳水,眼看着五万元的股票缩了一半水,老方一下子懵了,整天恍恍惚惚,唉声叹气。
正是初冬,天很凉了。这天是周六,老方早早起来去学校补课。他还没有出居民小区,就发现了地上有个老式的黑皮包。他迅速拾起黑包,觉得有点儿沉,看看四下无人,就迅速骑车离开了。
来到学校,他等办公室没人时,充满希望地打开黑包,顿时惊呆了。里面是一捆捆百元钞票,正好五捆。“这可是五万元啊!”他激动地想。
回到家,妻子和儿子都没有在,他把用报纸裹好的巨款又数了一遍,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把钱放到了壁橱的最上面,才放了心。
过了几天,吃饭时,妻子不经意地说:“你听说了吗,旁边那幢楼里有一对工人老夫妇俩,没儿没女,老头平时拾破烂——”“怎么了?”老方问。“老头去交公房的购房款,结果,提包带断了,提包从车把上掉了,老头愣是没察觉。等到了房管站,才傻了眼。唉,五万块呀!也不知道谁捡去了。”老方回忆起来:对呀,那个被他偷偷扔到河沟里的提包的确是提带断了,露着里面的麻绳……
“你在听我说话吗?”妻子看他脸色不好,问。老方点点头,故意问:“后来呢,找到了吗?”“找到什么呀,谁还呢?老头老太太一下子都病倒了,老头都病危了!”
晚上睡觉,老方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了很久,他很想转天就把钱还给人家,可是,自己的股票赔得那么惨,可怎么办呢?如果有了这五万块,他可以低价再买进一些,这样可以分摊成本。“就算我借的,我就借几个月。”老方拿定了主意:“我先给老头写封信,告诉老头我几个月后一定把钱原数归还。然后,只要这五万把自己的那五万救出来,就立即归还!”
转天,儿子钻到壁橱里翻东西,可把老方吓坏了。儿子说他要找衣服,老方忙上前帮忙。中午下了班,他怎么琢磨也不对,他打算把钱换个地方。当他伸手去摸那个纸包时,他的手什么也没有触到,他一下子傻眼了。钱不翼而飞了!
老方全身瘫软,他忽然想到那个老头丢钱的感受。“不对呀,钱不会被盗呀!”想到这里,他在屋子里寻找着什么,果然,他找到一张纸条,上面是儿子的留言:
爸爸妈妈:
我和几个同学商量好,我们去大城市打工了。家里的五万块钱,算是我借你们的。我会好好努力,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儿子即日
晚上,老方把儿子的留言给妻子看,把自己捡到巨款,想借几个月用用再归还的想法都跟妻子一五一十说了。妻子趴在他怀里痛哭,老方也只能唉声叹气。最后,夫妻俩商量好,等两个月,只要股票反弹,凑足五万块钱,就赶快还给人家。此时,老方才想起来:自己的那封信还没有写呢!
信写好了,老方晚饭后去楼下装作散步,其实,他想侦察老夫。转到那幢楼附近,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哀乐声。等走近了,他发现他想去的那个楼道口站了几个街道的大娘。老方分明看到,楼道口贴着一张白纸,上面有几个黑字:恕报不周。老方明白,这是家里有人去世了呀!从围观的人口中,老方得知,那个老头死了。
老方心慌意乱地回到家,把看到的跟妻子说了,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几天,儿子突然来了信,告诉老方他一切都好,信的邮戳是南方的一个城市。老方去了儿子的几个同学家;知道他们果然在一起。他们其中一个的哥哥在那个城市开公司,几个人工作都还好。
……
——自幼喜欢听故事的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