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鞋垫
母亲年过70后,有时候还在做鞋垫。
母亲一生喜欢做鞋垫,鞋垫里的一针一线包含母亲对家人的牵挂和祝福。母亲年轻的时候,她为父亲做鞋垫,直到父亲去天堂都是穿着母亲做的鞋垫。
我是母亲的长子,我的一生没有买一双鞋垫。在我家一楼放鞋的旁边,叠放着母亲为我做的不少各种花色、式样的鞋垫,都是为我每天早晨换不同的鞋准备的。
母亲做的鞋垫,一种是方块格的,针线密密麻麻,虽底面的布很硬但穿着很舒服;另一种是花朵似的,像是桃花,又像是荷花,针线同样密不透风,花骨挺拔,活灵活现的。
母亲的鞋垫,我感觉特色鲜明,或者是优点显著,是市面卖的鞋垫所望尘莫及的。特色之一,就是结实硬朗。市面上的鞋垫都是软散散的,不经穿,针线脱落。母亲的鞋垫可是经久耐用,穿三五年还是新崭崭的。另一个特色是针线饱满。市面上鞋垫针线不多,稀稀落落的,穿在脚底没有感觉,而母亲的鞋垫,一般都绣有荷花、桃花,还有立体感强的方格子,上面的针线错落有致,穿在脚上,好像赤脚踩在卵石上,刺激脚上的穴位,舒服极了。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不走形。市面上的鞋垫没几天就瘪瘪歪歪了,甚至会随着脚的挪动缩成皱巴巴的一团,不舒服,且经过水洗后软绵绵,我母亲的鞋垫与鞋紧贴相处,不起皱折,不变形,洗后清新亮澈,愈加坚硬。
母亲做鞋垫的时候,大多在白天,都是忙完家务事了,她会坐在自家楼房门前,一针一线,不紧不忙的。她有一个针线篮子,里面有各色的布块、花线,有针、剪刀等。母亲的视力很好,根本不用戴眼镜,就是穿针线也很利索。穿针线,过了40的男女恐怕也不是很利索的,而过了50岁的更不用说了。可我母亲70多了,穿针不在话下,这是我很不可思议的。我常这样想,母亲不像我们现在的人,工作压力大,思想不集中,还心浮气躁。母亲一生乐善好施,慈眉善目,心平气和,她在穿针引线的时候,神情专注,她把为儿子做鞋垫作为一种乐事。她会想:儿子穿着我的鞋垫,走路踏实、稳当、舒服,还有平安。鞋垫里面就注满了母亲的情,蕴藏了母亲的爱,还有母亲千针万线织下的温柔、温馨!
多年来,我没有买市面上的一双鞋垫,就是买了皮鞋赠送的鞋垫,我也没有穿上几天,因为它们都变成软绵绵、皱巴巴的,不成体统,被扔进垃圾袋了。但我母亲做的鞋垫,我每天都换一种颜色的穿在脚下。我母亲把她的鞋垫放在鞋架旁,让我挑选,但我母亲没有忘记,经常为我洗鞋垫,洗了的鞋垫,泛着清新和生机,等待着我享用。我没有统计过,也没有问过母亲,她的一生为我的父亲和她儿子做了多少鞋垫,但我想,这个数字是无法统计的,这相当于两辈子了,一辈子的鞋垫给了我的父亲,也就是一辈子的爱,还有另一辈子的鞋垫给予我了,也是一辈子的爱了,这两辈子的爱是不能用金钱、用数字来衡量的。
母亲的鞋垫,被我父亲和我穿在脚下,没有更多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看见,那是一种默默无声的爱。那种爱,是用任何语言和文字都无法表达的。
所以,这一生中,我很幸福,因为我不仅在各个方面得到母亲的抚育、呵护,另一方面,母亲用她最朴实的表达方式——鞋垫,给予我无穷无尽的爱,像她慈悲、善良的心一样,让我在这个世界上走路的时候,踏着幸福、踩着温暖,行一生的平安!
父亲最后的日子
父亲中风的时候很突然,猝不及防。白天拖煤去卖,晚上听母亲说:“你幺爹吃了两大碗,根本没有什么不好的征兆”。
小时候,我不好养,是独儿子,病又多,经常不明不白地昏过去。大人们就给我在外面拜了两个“干爹”不说,还让我把爹改口叫“叔”,后又要我改口叫“幺爹”,一直这样叫下去。
父亲是在晚上11点多钟哑口的。那段时间每天晚上,我和爱人在机关值班,因为我女儿在机关当通讯员,晚上要值夜班,只有我和爱人去顶。快12点的时候,邻居高妈深一脚浅一脚来到机关,在外面大声叫我的名字,“国新,你快回去,你幺爹不说话了”。
我一听如雷灌顶,心惊肉跳,真不敢相信高妈的话。父亲这么好的身体,没有害过什么病,怎么能这样啊!那一年,是2002年的4月,父亲才64岁。
我和爱人几乎是跑回家的,我家的大门开着,屋里全是灯,隔壁的邻居在我家进进出出。
儿女吓得哭哭啼啼。父亲和母亲住在楼顶三层上,一到上面,见昏暗的灯光下,母亲哭着喊父亲的名字,父亲睡在床上,紧闭双眼不说话,只是嘴唇抽动,说不出来,两条腿不停地上下蹬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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