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生淡泊名利,也最烦与官打交道,他四下里看去,想找一个熟悉的人借钱应急,可是他失望了。俗话说急中生智,周易生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对店主说:“我家就住在城郊,这样吧,我写一张纸条,让你的店小二带着它前去我家里要钱,你看这样如何?”店主想了想,也没有别的方法,就答应了,于是命小二端来笔墨纸砚。周易生一看,毛笔是上好的湖笔,墨是上好的徽墨,宣纸和砚台也不是凡品。他高声赞了一句,接着就在宣纸上写好了欠钱的内容,然后让店小二带着纸条前往自己家。
不一会儿功夫,店小二回来了,告诉店主,钱已经到手,那店主也就不再难为周易生,说了声:“多有得罪,欢迎再来!”就放他走了。
周易生回到家,爱妻刘巧儿迎了出来,说:“今天相公去哪里了?早时我家兄前来,我派人几番寻找都没有找到!”周易生说:“别提了,今天为夫倒霉透了……”他正要仔细说来,忽然他觉得有些不对,他就问:“刚才没有一个年约二十的年轻人拿着我写的欠条前来讨账吗?”刘巧儿摇了摇头,说今天根本就没有人来,周易生拍了拍脑袋,忽然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这周易生是江南一带有名的书法大家,写得一手好行书,世人都以得到他的一幅真迹为幸事。但是这周易生脾气很怪.他说自己习练书法只是为了陶冶性情,所以从不把书法送人,往往写完后都是付之一炬,再加上他家里有祖上传下的良田千顷,他并不为生计发愁。所以你即便是出很高的价钱想求他一幅字,他也不会理会,所以留之于世的作品不过十几幅,但每一幅都是上品。
钱塘县有一个财主,名叫钱多,像他的名字一样,家财万贯,不差钱,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喜欢附庸风雅,几次上门要求一幅周易生的字,周易生断然拒绝,钱多却不急不躁,依旧笑咪咪地对周易生说:“我有钱,也有时间,一定会得到你的书法的!”周易生的倔劲上来了,索性把家中所存书法都付之一炬,自己也从此不沾笔墨,他想:“我这样,看看你还有啥法子得到我的书法!”
可是没想到钱多为了得到周易生的书法,打听到周易生喜欢吃鱼,就拿出钱开了一家湖鱼馆,聘请江南有名的做鱼名师,他知道嗜鱼成性的周易生一定会来的。
果然,周易生经受不住诱惑,来到了鱼馆,早有眼线将情况报告了钱多,钱多就花钱雇了一个小偷,偷了周易生的钱袋。最后,终于迫使周易生写下了一张真迹,虽然那只是一张欠条。
钱多如愿地得到了周易生的真迹,就准备在县城广客居酒楼举办了一个周易生真迹唱卖会(古代拍卖会称呼),公开贴出告示,价高者得,前边说了,钱多有的是钱,此举纯粹是为了膈应(埋汰)一下周易生,
拍卖会那天,因为周易生名头大,广客居挤满了前来买字以及看热闹的人,钱多亲自主持唱卖,看着下边闹闹泱泱的会场,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家肃静一下,唱卖会现在开始了!”他命下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张欠条,说:“大家别小看这张纸,它是我朝著名书法家周易生亲自书写的欠条……我宣布,这张欠条的底价为一百两银子!”
“我出二百两!”本县当铺的李老板第一个喊道,钱庄的王掌柜也不示弱,紧跟着喊道:“我出四百两!”紧接着一个红脸大汉又站起来喊五百两……
欠条的价格水涨船高,一直涨到了一千两,声音渐稀,钱多喜上眉梢,正想宣布胜出者,这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出一千五百两!”众人扭过头一看,那人竟然是周易生。
钱多沉吟片刻,说:“周先生不要开玩笑,这可是严肃的场合!”周易生冷笑道:“你卖东西,我买东西,再者你又说,价高者得,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
钱多勉强着说:“行,只要你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我就把欠条卖给你!”周易生从衣袖中掏出一摞银票,排在案子上,说:“你看一下,这是一千五百两。钱归你,欠条归我了!”
在钱多低头数银票的时候,周易生将那张欠条拿到手,看了一眼,仰天哈哈大笑,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与惊呼声中,将那张欠条撕得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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