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奋生觉得他实在是不可理喻,只好态度坚决地把公文往口袋里一塞。
“去把枪还给军需主任,”他口吻极为平静地说,“交过枪,你想上哪儿就上哪儿去。我这里不需要捣蛋鬼……”
河上吹来的微风拂乱了莫罗兹卡不听活的头发。仓库边枯萎的苦艾丛里,永不知倦的纺织娘好像在锤打着炙热的空气。
“不要急嘛,”莫罗兹卡耷着脸说,“信给我吧。”
他把文件往怀里一揣,与其说是对着莱奋生,还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地解释道:
“让我离队,不可能办得到,交枪就更不行了。”他把沾满尘土的军帽推到后脑勺上,说到最后,声音忽然变得兴奋响亮起来:“我们来做这个,为的可不是你那双漂亮的眼睛,我的伙计莱奋生!我像矿工说话那样直接对你说吧……”
“这才像话嘛,”队长乐了起来,“可是刚开始你硬是不肯去……傻瓜!”
莫罗兹卡揪着莱奋生的一个钮扣将他拉过来,压着嗓门,好像说什么秘密似地说:
“我啊,刚打算到医院去找瓦留哈,啥都准备齐全了,可你偏让我去送公文。所以,你才是笨蛋呢……”
他狡黠地眨了眨一只绿褐色的眸子,噗哧笑了,直到现在,只要一提到爱人,他的笑声里就流露出猥亵的音调,像是年深日久的霉斑重新显现出来一样。
“季莫沙!”莱奋生朝台阶上一个无精打采的小伙子喊了一声。“你过来看着燕麦,莫罗兹卡要出去一趟。”’马厩旁边,叫冈恰连柯的爆破手骑在一只倒扣着的马槽上,修补着皮驮袋。他光光的脑袋晒得黑红,脸色似打火石一般,深色的胡子毛毡似的紧紧地粘在一块。他低着头补着驮袋,他用起针来好像挥舞草耙一样,强壮的肩胛骨在粗麻衣下面磨盘似的转动着。
“你这是,又要出去啦?”冈恰连柯问道。
“正是,爆破手老先生!”
莫罗兹卡挺身立正,举起手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放,敬了一个礼。
“稍息,”爆破手宽容地说,“以前我也是像你这么愣。派你出去干什么?”
“屁事。队长让我出去活动活动。他说,要不然你在这儿能生出一群娃娃啦。”
“傻瓜……”冈恰连克正用牙齿咬断麻线,吐字有点不清,“苏昌的贫嘴。”
莫罗兹卡从棚子里牵出一匹马来。这是匹鬃毛很长的小公马,机警地竖着两耳。它长得很结实,毛比较长,跑得也快,样子像主人:也长着那么一对绿褐色的发亮的眼睛,也是那么矮小精壮,罗圈脚,也有点儿愣,但又很调皮,爱捣乱。
“米什卡……吁吁……你这个魔鬼啊……”莫罗兹卡一边紧拉着马肚带,一边爱怜地唠叨着。“米什卡……吁吁……上帝的小畜生……”
“要按你俩的脑袋谁的好使的话,”爆破手一本正经地说。“你就不应该骑米什卡,反倒是应该让米什卡骑你,那才是正理。”
莫罗兹卡跨上马,快步奔出牧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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