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中期,鲁西北的农村,温饱还没有解决,大片的土地人们只用来种植粮食作物:小麦与玉米。在那个年代,春季正是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填不饱肚子,所以,每到秋播时,会在麦垄间撤上油菜子,来年春天,油菜不但可以做菜,麦收时节收获的油菜子还可以榨油。
出土后的小油菜苗随着麦苗一起成长、过冬。第二年一开春,便开始返青变绿,等到阴历三月底便彻底油绿茁壮起来。
记得那年初春,姐姐带着我与村里的几个大姐姐大哥哥们去邻村的麦田拔油菜(说是拔,后来才知道其实就是去偷)。姐姐手快,一会就拔了半篮子,我磨蹭着拔不了几棵,一是刚返青的油菜苗刚脱离地面抓不着,用手拔很费劲,只能拽下几片叶;再就是我不会用镰刀。姐姐一边埋怨我笨,一边帮我拔满篮子,然后催促着快走。正在要走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人,一边跑一边喊: “你这些祸害年头的孩子们,给我住手。”姐姐也顾不上我了,挎起篮子就跑,等到看田人跑到跟前,他们也早就做鸟兽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我这才明白,原来这油菜苗不是随便拔的,顿时我吓得发抖,腿软的竟然挪不动腿,只有捂着双眼装哭。
看着被拔的乱七八糟的油菜田,看田人心疼之余,无不惋惜地自言自语到:“哎呀,可惜可惜啊,这不是糟践年头吗。”然后扭过头,拉着我的篮子,恶狠狠地说:“刚刚这么小的苗,你们就祸害,真想揍死你。”我透过指缝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哇哇真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这不是我拔的,是姐姐帮我的。”看田人长长叹了口气说:“你知道你这一篮子油菜将来收获多少吗?你这一揽子油菜最起码有六七十棵,长大了,要产很多菜,成熟了还产菜子油,看看,都没有了。”看田人好似越说越气,干脆夺过我的篮子,拽着我胳膊说:“走,到学校找你老师去。”一听说找老师,我又吓得哇哇哇大哭。那时候刚上二年级,老师天天教育我们学雷锋做好事,我学习好,又是三好学生,如今偷油菜被人逮着,老师知道了可怎么办啊。那时候,别看人小,自尊心挺强。我抽泣着央求:“我不知道这是来偷,姐姐只说带我去拔油菜,我就跟着来了,以后我不敢了。”可能是这个人看我年龄小,还鼻涕拖拉的,又念我不知道实情,便长长地叹口气说:“挎上你篮子走吧,记住,以后不许再来了。”
从那以后,姐姐又跟着村里的几个人又偷过几次,只是我一口也不吃。当母亲给我盛满飘着油菜叶的粥时,我一片片全捞出来。姐姐气得翻着白眼说母亲:“她不吃拉倒,饿死活该。”我也翻着白眼反击道:“坚决不吃,就是坚决不跟你们同流合污了。”
当满地的油菜开花的时候,村里的其他小朋友都成群结队去看油菜花,只是,有那次“偷”的经历让我心虚,再也不敢踏进那油菜地半步。
随着年代的更替,许多记忆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只有童年偷油菜的那段经历如陈年旧伤在心口,触之隐痛,谈之羞愧。每到油菜花开的季节,又像萦绕在我心空的绮梦,让我魂牵。
如今,望着图片上满山遍野的油菜花,不由我感慨万分,多想腋下生出双翼,飞临花海,任凭那清香四溢的淡淡黄花染目熏衣,涤去那些不快的记忆。
四月的风,携着茵茵春意,游走在河川,游走在堤岸,也游走在田间、地垄。听人说桃花开了,周末,与几个朋友相约一起去看桃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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