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风叶红了
应着季节的更换,在西风的催促里,凤楼山披上眩眼的新装。山上的蕨草,开始变成金黄;山萝菔从叶液间伸出长长的花轴,戴起半球形的紫花;荨蔴和蒴雀,也匆忙为自己结下果实,在岩石间散布着种子。布糓鸟早已歛声隐迹,只有橄榄色小小槁雀,彷彿庆幸着时序的更替,在逐渐疏松蒿叶中间,跳跃歌唱,赞美着满山斑驳的彩色。山脚边、田野失掉原有的泽润,剩下收获后的頽唐和空旷,彷彿大地被剥除了服饰,坦露出赤裸多皱的肌肤。农民们耕完了〔八月田〕,这时含着菸管,到村前河渠里张网捕鱼去了。而一般牧童们,把牛绳挂龌在牛角上,相率成羣地在山腰间找寻这时的山楂果。或是拾来红叶,为自己编辑梦想中帝王的冠冕。
距离凤楼山约半里,在一条浅浅的河两旁,各自蹲伏着一列低矮的土褐色房屋。这便是凤尾坳,一个平静而贫穷的农村。村屋原就不多,从凤栖山后面卷曲而前的小河渠,却把他们割分开来使之显得更其寒伧局促,而他们,便不甘服地互相紧紧拥挤着,如像要一齐跨越过河渠的阻隔,更如象缺少其中的任何一所,便会全体受牵动,甚至因而倒塌了一般。远远望去,他们简直是一群褴褛不洁的乞丐,由于满身残疾,跨度不过这狭窄的河渠。只有无可奈何地蹲伏在两边岸上,发着愁苦的叹息。
但是,虽说村屋如此寒伧可怜,这小小农村,这小小农村,却享受着一个美丽动人的传说。大概在数十年以前,在这些褴褛灰暗的村屋之中,曾经有过一个美力非凡的牧羊女。和这条并不清澈的河水以及低矮可笑的村屋不同,她具有这一付美得无可比拟的容颜。她的眉眼嘴,以及肌肤和头发,无一不美;以致数千年以后的今日,我们业找寻不出当初的词句来
形容她,而在村子里一般居民的心目中,也成为一个神圣的,不能用凡俗观念去猜度的存在
了。不过在传说里面,说到除了那付天仙一般的美丽,还赋予了她一付浑圆的歌喉。在日丽清和的清晨,或是炊烟暮霭的黄昏,远近的人们,都可以听到那迷人的歌声。在原野上飘荡
有如原野本身在歌唱。所有多情的年轻人,都被她的歌声所蛊惑,所陶醉,所吸引了,他们成群结队地来到河边,围绕着她,用着世上最温柔的眼光和言辫,向她求爱,对她发着世上最美丽,却是世上最笨拙的誓言。他们都为她发狂了,第个人的眼睛里都流着眼泪,白天失掉了灵魂,晚上失掉了眨眼。在他们看来,她是主宰他们生命的神。但她,这被如许年青人所锺情幸福都,却有着世上最高傲的性格。所有年青人的爱情,在她眼里,有如草芥。她不屑理睬他们。即使他们全都为她跳河死了,仿佛也不会使她稍稍动心。她对他们如此残忍,而的容颜如歌声,却越来动人了。非但白天歌声不绝,每逢明月之夜,她更离开村子,独自爬到半里外的山上去,坐在山顶上引颈高歌。听见她的歌声,山上所有的虫鸟,都羞愧静沉了,连天上的月亮,也为之黯然失色。终于,有一天晚上,一个仙人,骑着凤凰,吹着洞箫,从远方飞来同她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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