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正说得顺溜,张宝瑞突然改了行,说起相声来。
民国三十二年,相声大家陶湘九来汴京大相国寺行艺,一连说了两个多月的相声,轰动了汴京的大街小巷。张宝瑞也从圉镇赶了来。真够味!他一下子给迷住了,觉得自己更适合说相声。
等陶湘九走下场子,张宝瑞就拦住了他,要跪倒磕头拜师。
陶湘九不肯答应,说:“下边儿都有叫我师爷的了,我怎能再收你为徒?”
张宝瑞却铁了心,非学相声不可。他每天都到场子里来,帮着陶湘九收钱,偷学陶湘九的能耐。日子一长,张宝瑞的老师听说了这件事,非常恼火,张宝瑞登门解释他也不听,把张宝瑞逐出了师门。
陶湘九大受感动,破例收下了这个徒弟。有说书作根底,不几年,张宝瑞几与陶湘九齐名。
说相声,每到得一处,张宝瑞先是打听清楚本地的风俗、姓氏分布及一些大户的背景。他曾因没弄清当地的风俗习惯而吃过大亏,差一点砸了牌子。那一年,他在商丘一个小县城演出,演出的茶馆里能容六十个座儿。头一天开书,屋里全坐满了,又加了好多临时的座位,连窗户上都趴满了人。张宝瑞很高兴,这天他说的是他的拿手段子《卖布头》,心想,这一炮一定能打响。出乎意料,刚说几句,座上就有人交头接耳,“包袱”一抖,瘪了,人一下子走了一大半。
张宝瑞蒙了。
茶馆里的一个伙计私底下对他说:“本地不论说书或是说相声,得照着书本来,那叫有学问!像你这种说法,叫‘瞎编’!”
“噢!”张宝瑞明白了。
第二天,他在桌上摆了一摞线装书,说几句,就翻一页。尽管他说的是《卖布头》,摆的这摞书却是《水浒传》,但还是很快就赢来了观众。
世上的事就这么蹊跷。
张宝瑞考虑得再周全,还是有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一个在家赋闲的大官僚想听张宝瑞的相声,把他叫到了府上。一进门,大官僚身边的一个小官僚就朝他喊道:“好好伺候老爷,叫老爷高兴了,多赏你俩钱!”
张宝瑞很讨厌这个小官僚。他见这个小官僚只长了一只眼(另一只眼用一小块黑布罩住了),便说:“我们艺人是顺嘴胡咧,没什么学问,也就能说点张家长,李家短,仨蛤蟆,五只眼……”这个小官僚平日最忌讳谁说“眼、眼”的,他早听出张宝瑞这是在讽刺他,可看看大官僚正在兴头上,不便发作,只得把火气压了又压。
照平日张宝瑞的做派看,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他今天说了。
这就种下了祸患。
相声说完一段,大官僚听得高兴,道:“赏艺人小菜四碟,黄酒一杯,吃了再说一段嘴皮子利索的。”
小官僚听了这话,暗中笑了。他来时见厨房的屋檐下挂了只马蜂窝,便吩咐下人给张宝瑞端菜时,想法捉只马蜂,掐去翅膀,埋在菜里,端上来。——这家伙一肚子坏水!
果然,菜端上来了,张宝瑞就把那只没有翅膀的马蜂一筷子夹进了嘴里,那只马蜂就在他的舌头上蛰了一家伙,疼得他这顿饭都没吃成。
大官僚派人来喊张宝瑞。张宝瑞登上台子,吃力地说:“口齿利落的相声您是听不成了,你赏的菜里藏着个马蜂,把舌头给蛰肿啦!”
大官僚觉得扫兴,脸子就很难看。小官僚在一旁拍了桌子,张口大骂:“妈拉个巴子,你这刁民,给我抓起来!”四个兵丁跑上台子,扭住了张宝瑞。
坐在大官僚身边的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人说:“王公,我看这事就算了吧!”大官僚扭过脸来,朝兵丁摆下手,兵丁散去。这场风波算平息下来。
后来,张宝瑞就在汴京定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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