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留言
1
小石川千奈美把目光投向窗外。
大雨倾盆,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夜还很长,千奈美窝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地任时光流淌,想要尽量忘掉地下室里的那具尸体。
故事要从三天前说起,那天,千奈美与畑野一起来到了山庄。
先要说清的是,千奈美绝不是为了杀掉畑野才邀他来的。虽说最终,她成为了杀人犯,但如果把她那天跟孩子似的喜悦,都当做是为了让畑野安心而故意假装的话,那也很过分。她确实爱着他。即使在得知畑野根本没有要娶她的意思后,她也仍然爱着他。
千奈美并不是那种为了杀一个人,花很长的时间去计划,然后再付诸行动的类型。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对于能活多久也并不强求。人生中的全部她都是被动接受的,包括杀人也不例外。
非常偶然,当时条件都齐备,于是畑野就被杀了。
千奈美与畑野两个人,准确地说是再加上一条金毛寻回犬——千奈美的爱犬万五郎,他们一起去山庄的那个晚上,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2
千奈美正在做晚餐,食材是来山庄的途中在便利店里买到的。端着做好的饭菜来到客厅时,畑野正在和不知什么人打电话。千奈美突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人。她很早前就知道畑野还有别的女人,所以并不怎么吃惊。令她生气的也不是电话内容,而是非得打电话的话(其实这件事也不可原谅),为什么不等自己睡着了再打,连这点用心他都不愿意给自己。而更让她伤心的是,即使在被她发现以后,畑野还不打算把电话挂掉。他不愿意给千奈美的那点用心,却用在了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身上。
千奈美愤怒极了,却极不过悲伤。她从未如此不甘过自己的喜怒不形于色。她哭不出来,也发不起火来,只能站在原地。
畑野挂掉了电话,却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千奈美不知所措地呆立不动,畑野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径自走到餐桌旁坐下,喝了一口千奈美做的鸡蛋羹。然后扬起那让人恨不起来的笑容说:“这汤真好喝,千奈美。”
那晚,畑野理所当然地抱了千奈美。要说千奈美对畑野是何时起的杀心,恐怕就是这时吧。
3
但是,假如那天深夜,万五郎没有被叫起来的话,也许千奈美也不会付诸行动杀了畑野。
因为车开了很久,所以那天万五郎没有吃饱。但是即便如此,聪明的它通常也会乖乖地忍到第二天早晨。唯独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万五郎执拗地非要吃食。千奈美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万五郎去了地下仓库。
这座山庄的主体建筑其实是栋洋房,以前一直是一户外国家庭在居住。千奈美当仓库使用的这间房间,原本是个金库。拉开装有拨盘的超厚大门,千奈美走了进去。十平方米大的房间里,并排固定着几个架子。
万五郎的狗粮装在纸箱里,放在架子最上层的里侧。那是千奈美踩着脚凳也够不到的位置。
于是,千奈美打算把正在房间里写东西的畑野叫来。
工作被打扰的畑野显得有些不快,但对万五郎的叫声也是束手无策,于是放下手边的工作,跟千奈美去了地下室。
“是这个吗?”
畑野脱掉拖鞋踩上脚凳,伸手从架子里侧拿出了一个罐子。
“上面写着什么?”
“‘爱犬之友’。”
“不是这个,应该是‘爱犬之梦’。”
市面上狗粮的牌子越来越多,虽然种类口味非常多,但是万五郎显然已经被千奈美宠坏了,吃得越来越刁。不是喜欢的味道,就坚决不吃,千奈美对此也有点头疼。最近几个月,万五郎刚好是“爱犬之梦”的忠实拥护者。
“就吃‘友’不好吗?”
“这个是当初买错的。万五郎不喜欢吃,大概再往里面一点就能找得到了。”
千奈美靠在门边上,凝视着畑野。这时,假如千奈美靠着的不是门,而是墙壁的话,也许畑野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千奈美无意识地摸着门的侧边,想起了一件以前来这个山庄时发生过的事。当时千奈美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这道门竟然自己关上了,她跟万五郎被困在了里面。这里原本是个金库,因此从里面是绝对打不开门的。当时刚好畑野就在外面,所以不至于演变成一场惨剧。
畑野攀着架子拼命伸手去够,脚凳边的万五郎却仿佛事不关己,在咬畑野的拖鞋玩儿。
趁畑野没有发现,千奈美迅速闪到了门外,然后轻声把万五郎也叫了出来。
万五郎一窜到外面,千奈美就开始慢慢推上大门。
外面的光亮渐渐被遮掩,仓库里立马变得越来越暗。
畑野终于发现不对劲,转头看向千奈美。
“你干什么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长久以来畑野带给千奈美的伤害,终于有一天压得千奈美再也扛不住了。女人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幻想,比如幻想一个花花公子会突然收心对自己一心一意。千奈美虽然知道畑野花心,但总是抱着一线希望, “只有自己能包容这样的他,他玩够了就会回到自己身边的”。但是今天,这个一直以来遮住了千奈美视线的美丽泡泡终于破了,摆在千奈美眼前的只剩下残酷的现实……
千奈美只嘟囔了一句“再见”。
然后留下呆立的畑野,关上了大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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