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人冲进房间,看到里面的情景都是一震,接着,三四个警察过来,将郑吕压在地上,翟今许留下两名拆弹专家外,其余人全部下令疏散撤退,除了连清和。
木棉全身颤抖,声音也在抖:“你快走,留在这里陪我等死?告诉你……我可不会领情!”
他淡淡的眸扫过她:“有骂人的力气还是先攒下来,等获救时抱我再用吧。”
“连清和,你到底有多蠢?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犯得着吗?!”木棉面色又是一白,急得叫道,“我的琴呢?快把我的琴带出去!那是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做的琴,是最珍贵的古董,绝不能有事的!你们快去救它啊!”
一名拆弹专家抬起头,幽幽看她一眼,又皱眉低头继续工作。
连清和磨了磨牙,生硬道:“它已经获救了。”
“太好了……”木棉想笑,低头看一眼胸前还在跳跃着的数字,脸色又是惨白一片,“还有一分钟了……你们都别管我了,还是快逃吧。”
对面两名拆弹专家穿着四十多公斤重的防爆服,始终全神贯注。
“我已经重新拉起了大提琴,我知足了……”她抬眸望向连清和,其中涌动的情绪不言而喻。
随着进入六十秒倒计时,拆弹专家的脸上也开始冒了汗。
连清和的手突然被握住了。
木棉意外地冷静下来,声音平稳:“走吧。”
连清和咬牙,反手握住了她的:“要走就一块儿走。”
她低着头,说:“我的运气一直很差,我以为能变好一点,但……”
连清和站在她身侧,有点心疼,心疼她没有他陪在身边的十几年。
“从小到大,我运气都不赖,可以借给你点。”
她立即摇头:“我不要你像我一样衰。”
他突然笑了,像划开阴霾的一缕阳光:“学着开始心疼我了?不错,要保持下去。”
“还剩四十秒……”木棉不停做着深呼吸,语速变得飞快,“告诉云忆,翟警官人不错,别把他吓跑了!”
“记得给我定期‘送’一些琴谱过来!还有我的琴,托付给一个好人家……”
“还有……还有阿骞……”说出这个名字木棉怔了住,脸上的神情渐渐被悲伤覆盖。
没她在身边,阿骞会怎么样?
连清和眯起眼眸,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商木棉,你分得清什么是同情什么是爱情!”
“我……”
“如果你对他叫爱,那你对我又是什么?”生死关头,他要她看清自己!
木棉张了张嘴:“我……”
拆弹专家的对讲机里传来要求撤退的命令,木棉急了:“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两名拆弹专家没有动,连清和同样没动。
他的目的很明显,他要她的答案。
木棉低头看眼时间,咬紧唇——
终于,大声说:“喜欢……是喜欢!”
隐约,能听到他松口气的声音。
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拍了拍那两名拆弹专家的肩,朝他们颔首致意:“谢谢,可以了。”
两人站起来,随手将她身上缠着的一圈炸药给扯下来,可倒计时的秒表却还在继续。
木棉惊呆:“怎么……没有停止?”
连清和微笑解惑:“郑吕制作的炸弹不过是从网上搜来的方法,属于低级水准,对于专业人士来说十几秒就能搞定。”抬头,看向其中一人,“老同学,我说得对吗?”
那人在同伴的帮助下,摘下了笨重的防爆头盔,脸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苦笑道:“清和,因为你,我创下了拆弹以来最慢的记录。”
连清和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对方一笑,示意理解。
木棉彻底无语了。
翟今许带着人又回到现场取证,郑吕身上的炸药早就拆除。正如连清和所说,制作水准没什么技术含量。
音乐大厅外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因是白天,除参赛选手及观众外,还有围观群众和闻讯而来的记者,里三层外三层的。随着警车和救护车的离开,人也才渐渐散了去。
一辆黑色摩托车在路上急驶,来到了音乐大厅门口,车上的人跳下,来不及锁车,摘下头盔丢在车上,人就冲了进去,结果被门口保安给拦下。
“先生,有工作证吗?”
“我要找人!她在这里比赛!我听说那个通缉犯就在这里,所以我——”
保安不耐地摆手:“已经抓住了!人都散了,现在没你想找的人!”
袭垣骞愣了,再往内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大厅都是冷冷清清的。
“抓住了?”看到保安要走,他一把扯住,“有没有人受伤?”
“听说抓了个人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好像是个女的。”
袭垣骞心下一沉,心底那股不祥预感正在蔓延,强烈到正在不停折磨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咬着牙想,一定不是她!
就算和连清和扯上了关系,那也不会是她!
可是,那个通缉犯为什么不继续逃亡,而是选择出现在木棉比赛的地方?
他给不出另一个完美的解释。
重新骑上摩托车,宛如一道在山谷间穿行的风,他又冲入车道。
病房内,木棉趴在病床上,她身后的刀伤看着吓人,好在没伤到骨头,做了缝合,只等伤口养好拆线。
连清和推门进来,绑带吊着胳膊。
木棉马上把脸扭到一边,他过去,眸底藏着笑意:“生气了?”
木棉没吭声,也不想动。
旁边的床位陷下去,她头也不回地说:“这是我的病床。”
他舒服地伸展身体:“没床位了,医生说,让我在你这里凑合一晚。”
“哪个医生?不会又是你的老同学吧。”
连清和在她身后,缓缓说:“是个女医生,我怎么会认识?我认识的女人,就你一个。”
木棉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梁琨静不也是女人吗?”
他睁开双眼,木棉只觉得脸上发热,懊恼得快要将眉头拧成一股绳。
身后是他沉沉的笑声:“啊,吃醋了呀。”
木棉愣了。
有吗?她不觉得。
腰间一紧,连清和将她搂住,温热的气息擦过她颈间:“不用吃醋,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没变过。”
木棉抿唇,低声:“骗子。”
他笑:“对你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行?”
连清和是做生意的,习惯精打细算,攻其不备。这一次,难得的机会,拆弹专家之一竟是他的大学学弟,早在看过她身上绑的炸药时,他就示意过连清和可以马上解决。所以,他就顺便利用资源。
良久,她说:“我以为,我真的会死掉……”
连清和闭上眼睛:“有我在,这事挺难。”
她是因为背上刚缝了针才不敢乱动,由着他欺负,但连清和就是有种满足感,像找回了他丢的那根肋骨。
“你的手怎么样了?”她闷声问。
“医生说,保守治疗,吊一个月防止骨折移位……也许会康复,也许会有后遗症,谁知道呢。”
“那要听医生的话,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看情况,像现在我就不能听他的。”
“……”
听到她喘粗气的声音,连清和的唇角在绽开。
过了几秒钟,木棉又说:“干吗下手那么狠,伤到自己太不值。”
他的口气渐渐冷漠:“凭他对你做的那些事,就算是打死了都不屈他。”
“连清和,你是暴力分子吗?”她转过头,猝不及防挨近他的脸。
她没动,他也没动,两人就这么望着,渐渐,她被他眼里那股深邃幽黑吸引了。
他的眼神有魔力,旷远,绵长。像无垠的草原、宁静的山川,像空中翱翔的雄鹰,像烈日下的峭崖岩石……她能看到的,她能感受到的,都在这双眼睛里。
她的心颤了,居然想要追逐着,一同被释放。
于是,当他用需要“保守治疗”的手,轻抚过她的眉眼,她的鼻,她的唇时……她将自己遗忘了。
他吻上她的额头:“我说过,你站在那儿,什么都不用做,等着我过去就行了。”
门处的男人,止住迈进的脚步。
转过身时,他无意识地撞到了人,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完全听不到……
“清和……”木棉目光不移,望着他说,“我和阿骞……在同一个圆圈里,转来转去,都有可能跳不出这个圈。因为要不想再辜负,所以我必须要向你坦诚,他是我生命里无法抹掉的存在,无论我和谁在一起。”
连清和望着她,眼里的情绪变成了另一种无温度:“你知道这比听到你爱着别的男人,还要残忍吗?”
他不惧情敌,却无法摆脱掉这种“责任”。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以后受到更多的伤害。”
所以,一开始,就是她的错。
她得认。
他下了床,背对她:“给我个借口,让我讨厌你。”
木棉合下眸:“这或许……是我要走的人生。我永远都不会丢下阿骞,即使放弃一切,也会守在他身边。只要他需要。”
抬眸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她说:“如果我抛下他,这世上就再无阿骞了。”
“总监!”
医院大门口,徐强匆匆上前:“您怎么来这了?快回去吧,广告公司和制作公司的人都到齐了,就等您回去开会了。”
袭垣骞什么也没说,跨上了摩托车。
“总监,您要去哪啊?您得跟我回去……如果让夫人和程经理知道,一定又要做文章了……”
一骑黑色,很快被吞没在车流中。
他驾着车,不停地加速,加速——
他想,如果他出了意外,她会心疼吧?或者,摔成重伤,需要她照顾一辈子,那也挺好!
车速更快了,在道路中间风驰电掣一般穿过。
直到冲出了市区,驶上郊区的偏僻道路,他才缓缓停下来。
道路两边,没有车灯,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一条乡音道路。
他摘下头盔,猛地摔到了道路中间,像头困兽,来回走着,扯着头发,看看他干脆躺了下来,就在路中央。
点了根烟,咬在嘴上。
远远地,只能看到这么一丁点的猩红色。
沉沉的夜,压得他快要透不过气了,感觉像在水里,双脚绑着块石头,一直将他拖向水底,无论他怎么挣扎没办法挣出水面,想要大声呼叫,又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绝望了,放弃求生,由着身体沉入水底,埋进淤泥里。
他知道,他一早就属于那里,不过就是生出些希望,妄想自己是活在彩色世界里的人。然而,他的世界,除了黑,还是黑。
唯一的亮色,消失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是他强占来的。
她望着他的眼神,从来都是怜悯与心疼,毫无原则地包容!他在心安理得地享受同时,心其实是慌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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